回家當天他偷偷和老媽商量著,如何發(fā)財?老媽問:“你會什么呀?你什么手藝都不會呀?”
馮勝利虎著臉說:“發(fā)財用得著會手藝嗎?學會一門手藝的人只能給人家當個小工。咱們今天就專門想發(fā)財?shù)氖?,不提手藝的事。我問你,現(xiàn)在街上只有做買賣的能發(fā)財,咱們做個什么買賣?”
老媽說:“咱家里沒本錢呀?”
馮勝利向里屋里看了一眼,小聲說:“老太太手里有錢。你忘啦,電視就是老太太出錢買的。”
老媽說:“那是老太太的棺材本!當心她和你拼命?!?/p>
馮勝利說:“先用用,用完再還給她,又不是說不還了。”
老媽說:“那萬一要是賠了呢?”
馮勝利叉著腰:“你再說一個?你再說一個‘賠’字,我就跟你離婚。聽著,以后咱家誰也不許說這個字?!闭f完,他在屋子里轉(zhuǎn)悠了一會兒,最終確信明面上沒有“賠”,這才放心。
馮勝利說干就干,當天就鉆進奶奶房間了。他說:現(xiàn)在國家有困難,廠子里開不出工資來,所有的能人都下海了?,F(xiàn)在政府號召大家為政府分點憂,所以自己也要下海。老太太上下打量他幾眼,細聲細語地說:“能人是賺錢的,不是到處借錢的?!?/p>
馮勝利一驚,老太太雖然老了但腦子并不老啊!他只好苦笑著道:“你兒子剛想當能人,還是小能人呢,小能人必須得借錢?!?/p>
老太太說:“那你想干點兒什么呀?”
馮勝利說:“我想賣西瓜去。聽說現(xiàn)在賣西瓜挺掙錢的,一夏天能掙好幾千塊呢?!?/p>
老太太說:“你會使稱嗎?”
馮勝利的氣焰頓時熄滅了,他看著自己的兩只手,估摸了一下?!安粫箍梢詫W呀,誰生下來就會呀?”
老太太顫巍巍地從床下拎出把桿秤來,扔到馮勝利面前?!澳阊剑然厝ズ煤镁毦毎?,不會使稱的能做買賣嗎?我告訴你,這是你爸爸留下來的,日本人來之前,你爸爸一直在天橋賣菜,他隨手一抓就知道是一斤還是二斤,上下差不了一兩,你行嗎?”
馮勝利呆呆地站在原地,原來自家的祖上果然是生意人?。∽源怂麤Q心更大了,一定要混成個萬元戶,最好把廠長直接氣吐了血。
馮勝利知道馮都對自己有看法,沒敢把自己被優(yōu)化的事告訴孩子們,即使天天要揣摩桿秤的技巧,也沒敢讓兒子看見。馮都也沒發(fā)現(xiàn)父母有什么異動,他沒這個心思,真優(yōu)美為什么不搭理自己呢?
那天他又寫了一首情詩,其中有幾句,馮都自己讀著都感動得莫名其妙,似乎真失戀了。
“時間變成一片沙土
一個冰涼冰涼的暗示
讓我們彼此疏遠
忘卻滲著月光
釘在薄薄的天上
歲月被抽成蛛絲
日趨脆弱的印象
在我面前
鋪成一條微妙的海岸
伸向莫測的浪?!?/p>
馮都已經(jīng)有點兒破罐破摔的意思,在自習課上他直接把情詩塞到真優(yōu)美手里去了。
真優(yōu)美冷冷地看了幾眼,然后將詩句團成個紙團,狠狠地砸在馮都臉上。馮都小聲說:“咱們已經(jīng)疏遠了,你不能侮辱我?!闭鎯?yōu)美輕蔑地說:“你還用侮辱?你要是再敢抄首破詩來欺騙我,我就把你的事告訴老師?!瘪T都驚訝地說:“是我自己寫的,不是抄的?!闭鎯?yōu)美指著他書桌里的詩集道:“我早就看見了,你天天在里面翻來翻去,保證是抄的,對不對?”
馮都把幾本詩集塞到她手里,自豪地說:“你要是能找出這兩首詩來,我就--我就--”他一時想不出就怎么樣,最后梗著脖子說:“我就是你孫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