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屋后，已經(jīng)是戰(zhàn)后的寧靜了。老婆終于滿臉淚痕地沉沉睡去，旁邊偎依著恬靜安詳?shù)膶殞殹Ｉ钜?，依稀聽到遠(yuǎn)處途經(jīng)的汽車的剎車聲，一切仿佛都恢復(fù)了原樣。丈母娘在床頭燈下準(zhǔn)備著第二天的課。

我躡手躡腳地走近悄聲問：“媽，沒事了吧？！她怎么樣？”同樣疲憊不堪的丈母娘沖我擺擺手，示意我出去再說。

我倆在一片狼藉的沙發(fā)上坐下，丈母娘略帶歉意地小聲說：“阿成，悠悠雖然平時很聽話，但是她要是犯起倔脾氣來，連我也拗不過她，今晚的事你不要見怪?！?/p>

我見丈母娘這么深明大義，就知道她這是試探我的態(tài)度，如果我“給臉不要臉”，她一定會先禮后兵。所以我馬上做自我批評，以求大事化?。骸澳哪苎?？！是我媽做的不對，開始答應(yīng)得好好的，可剛生完孩子就一切都變卦，還要和她做什么公證，悠悠能忍到現(xiàn)在，沒有當(dāng)面和我媽發(fā)生沖突，已經(jīng)很不錯了。”我說的是心里話，這樣在電話里吵，雖然聽得見，可是看不見，摸不著，至少還能保持“君子動口不動手”的體面，不至于“當(dāng)面鑼對面鼓”地更讓人吃不消。

丈母娘看我說話還順耳，就一本正經(jīng)地切入正題：“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p>

我一聽立刻就坐直了身體，最近，我成了驚弓之鳥，最怕這三個女人突然和我鄭重其事地“說點兒事”。

“媽，什么事兒，您說吧?！?/p>

“我思前想后，你和你媽買的這房子不能要，現(xiàn)在就給你媽寫條子，說這房子和你們沒有關(guān)系，首付算送給她了。不然，你養(yǎng)著孩子，再供兩套房子，她又不幫忙帶孩子，悠悠和她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僵了，你們也不可能一起住，這不是把自己套牢了嗎？”

“??？！可是那首付不就打水漂了嗎？那錢我攢了兩年呢！”雖然我也正有此意，但是我不能主動提出，也不能馬上答應(yīng)，因為現(xiàn)在我們正等米下鍋呢，連日常生活都仰仗著丈母娘幫襯，如果再把這么一筆錢拱手送給我媽，丈母娘肯定又要一口咬定我和我媽“串通一氣”了。

“你有沒有想過這100多萬的房子，月月還要還到什么時候？再說，因為這房子，悠悠受了不少刺激了，我們只有她一個女兒，只想讓她能夠平安快樂，當(dāng)初同意你倆結(jié)婚，本就是想門當(dāng)戶對，不用受氣。要論有錢，有多少比你有錢的我們都沒有答應(yīng)呢！我就覺得你和其他孩子不一樣，你不那么看重錢財，人比錢重要，你說不是嗎？”

“那當(dāng)然，我一向視金錢為糞土。可是您說的‘比我再有錢的’是什么意思呀？那是誰呀……”我一向?qū)ξ依掀旁谖抑暗膽賽劢?jīng)歷存有好奇，特別是‘比我有錢的’，想當(dāng)年，我就是因為沒錢買套房才被初戀女友一腳踢開的，這個“靖康之恥”我一直銘記在心。

丈母娘無意中說漏了嘴，又見我這么窮追不舍地追問，只好說：“就是撮合你們倆的那個阿姨，她不是你爸的同學(xué)嗎？之前先介紹過一個叫張強的孩子和悠悠見面，那孩子的家庭條件比較好，家里200多平的大房子，爸爸是部隊高干?？墒怯朴撇莶菀娺^一面就沒了下文，后來聽介紹人說悠悠自始至終都沒拿正眼瞧人家。我也覺得這樣更好，悠悠性格懦弱，頭腦簡單，省得到了大富之家，再遇到一個厲害婆婆，免不了受窩囊氣。接下來這才和你見面，覺得你人品脾氣各方面都不錯，兩家情況也大體相同，算你們有緣，就成了。你倒是個明白事理的孩子，沒想到你媽……”

我聽完這些，才恍然大悟：那個張強，那個“家住200多平大房子的孩子”就是我爸同學(xué)的孩子呀，我們十年前還經(jīng)常在一起玩，他家也是我媽整天羨慕和攀比的對象！也難怪，我爸以前總到人家里跳舞，可自從我結(jié)婚后就很少再去了，原來如此呀！沒想到呀?jīng)]想到，我老婆居然差點就成了我發(fā)小的老婆！還好，這回我總算沒有再輸給錢，也算雪了當(dāng)年的“靖康之恥”。這真是恩恩怨怨，筆筆糊涂帳，本本難念經(jīng)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