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已到初秋,又到了我媽的生日。一到她生日,我就感覺分外壓抑,一則有兩年前極不開心的經(jīng)歷,二來我怕我媽又想辦法給我施壓,去年,他就要求我老婆參加她的生日會,我被老婆一頓疾風(fēng)驟雨般的搶白弄得潰不成軍:“她以為我是她的一條狗嗎?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當(dāng)年是誰點(diǎn)著我的名字要我不能去她家的?最后便宜撈著了,又想見我了?哼!我就是條狗,也得給點(diǎn)肉骨頭吧?!她想要我去,我就得去?憑什么呀!況且還是讓你中間傳話,你跟她說,讓她先下個貼子給我快遞過來,也算表示表示她的誠意……”
我高估了老婆的修復(fù)能力,她畢竟不是條狗,用她的話講‘不會記吃不記打’。就這樣,我碰了一鼻子灰,最后仍舊是兩頭都沒落好。我老婆一般是不會舊事重提的,按照之前不成文的約定:這婆媳兩人從此井水不犯河水,誰也不用見誰了,省得一見面大家都來氣,到時候肯定又拿我當(dāng)出氣筒,他們都朝我開火,萬箭穿心,不把我打成篩子才怪!今年我媽最好識點(diǎn)趣,不要知難而進(jìn)了。
然而,沒想到今年的麻煩更大了,我媽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居然又搬來了“天兵天將”:我93歲的姥姥和舅舅舅媽大駕光臨了。我想一定是我媽沒少在我姥姥面前告我的黑狀,我舅舅一定也奇怪我們母子這兩年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這樣頻頻交火,戰(zhàn)火都快蔓延到上海去了。又趕上我媽喬遷新居,于是他們都來瞧“熱鬧”來了,可是卻美其名曰是“為了看看我的媳婦和閨女”,這下可麻煩了,我只能再硬著頭皮去請老婆出山了。
這回我以為會遭到丈母娘和老婆的聯(lián)合攻擊,沒想到卻出奇的順利。丈母娘一聽是我姥姥和舅舅要見,當(dāng)下就同意了。還手把手地教老婆如何要嘴甜手勤討老人歡心;如何恭謹(jǐn)禮讓討舅媽喜歡,還不忘偷偷叮囑:“你能不能拉到選票,博得同情就在此一舉了?!蔽疫@才明白原來丈母娘是異想天開地以為我姥姥和舅舅是為我們主持公道來的,這怎么可能!且不說母女之情,兄妹之情,單從時間上看,我姥姥舅舅和我媽那是半個多世紀(jì)的交情,我才和他們有幾面之緣,至于我老婆,那更是“黛玉初見”,他們當(dāng)然只會向著我媽說話了。真不知聰明一世的丈母娘,怎么會突然犯起了糊涂。
就這樣,丈母娘讓我們帶上了一堆她特意買來的進(jìn)口水果,又精心打扮了一番豆丁,目送我們?nèi)诔霭l(fā)了。老婆已經(jīng)有近兩年沒有見過我爸媽了,上次的猙獰面目還記憶猶新,她難免心里撲通亂跳。我讓她放松心情,少說話多看我臉色行事就行了。
進(jìn)屋后,大家互相稱呼寒暄,比我想象中自然多了,她們之間就象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一樣,端茶倒水,削水果皮,所有在家里都從來沒干過的家務(wù),我老婆都搶先主動去干,默契得就象昨天還住在這里一樣,我真是佩服女人天生的作戲能力。我生怕委屈了她,回家又給我“秋后算帳”,連忙溜進(jìn)廚房:“我的姑奶奶呦,您就別表現(xiàn)了,你已經(jīng)做的夠好了,再這么勤快,我還真不適應(yīng)了,你就陪她們坐下來喝杯茶就行了?!?/p>
老婆對著我擠眉弄眼地壓低聲音說:“我就是不知道和他們說什么才躲到這兒的,姥姥的上海話我聽不懂。你就讓我在這兒呆著吧,我還自在點(diǎn)?!毖垡娭髠€只知道干活的童養(yǎng)媳一樣,又是蛇果又是火龍果的削了有十幾個了,整個一個水果開會呀,我示意她:“差不多就行了,快端出給大家吃吧?!?/p>
客廳里,豆丁正在展示她的十八般武藝,從“弟子規(guī),圣人訓(xùn)”到“大白鵝,搖搖尾巴快下河”,她一口氣倒背如流,博得幾位老人齊聲喝彩。這點(diǎn)才藝全仰仗丈母娘平日里的教授積累,丈母娘是瞄準(zhǔn)了才女的路子來調(diào)教她的。
說話間,老婆捧著一大盤“水果大會”就出來了,還心靈手巧地用沙拉醬拌過了,要知道,平時老婆最討厭這道費(fèi)工費(fèi)時,莫名其妙的泊來菜,事事兒地費(fèi)半天勁去皮切塊還不如對著龍頭一洗直接送進(jìn)嘴里那樣新鮮又痛快!這次破天荒耐著性子整這么一道菜出來,可想是多么無聊,多么需要找點(diǎn)事打發(fā)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