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丈母娘(22)(2)

丈母娘 作者:飲者無名


第四天,因為堵車,我晚到家半個鐘頭,豆丁并沒有象往常那樣撲面而來,我叫我媽也沒人答應(yīng),原來,她老人家已經(jīng)在我閨女的“吃垮敵人,玩跨敵人,累跨敵人”的三大方針下,終于人困馬乏臥床倒下了。看來,我閨女是徹底地放下了矜持,露出真面目了。也是,淑女是個譜,天天擺譜是很累的,連我老婆那種經(jīng)典淑女都免不了在家齜牙咧嘴,更別說我閨女了。

再看屋子里象剛被日本鬼子洗劫過一樣亂七八糟。豆丁則象只野猴子一樣蜷縮在沙發(fā)里一聲不吭生悶氣,看見我就象看見空氣一樣,沖我翻了個小白眼,看得出來她一定是生我的氣了。她看起來沒洗臉,也沒梳頭,頭發(fā)都一根根直豎著,小臉臟得象花狗屁股,還呼哧呼哧地時不時地冒一兩個鼻涕兒泡。當(dāng)時把我心疼壞了,趕緊把她抱在懷里噓寒問暖。

我爸人仰馬翻地躺在沙發(fā)上有氣無力地哈欠連天:“你閨女今天著了魔一樣,不睡午覺,不吃飯,不看電視,非要到樓下玩沙土……”我一聽嚇了一跳,外面可是四五級的西北風(fēng),北京的風(fēng)沙全國聞名,有“滿城盡帶黃金甲”的“美譽”,單單去年春天的一場沙塵暴,就為首都人民帶來了幾十萬噸沙子,據(jù)說人均可以分得30斤,難怪現(xiàn)在民間已經(jīng)不說刮風(fēng)了,大家都改稱“下土”了。今天的風(fēng)是開門風(fēng),早八點到晚六點,一直天昏地暗,比我上班還準(zhǔn)時。而樓下小區(qū)正在施工,不是土坡就是深坑,腳手架林立,再遇上這么大風(fēng),如果這天兒出去玩,后果簡直不可想象……可是孩子已經(jīng)好幾天沒出去玩了,就是大人也得憋壞了,更不要說多動的豆丁了。

我一看家里冷鍋冷灶,晚飯還沒影,就翻箱倒柜地找出兩包掛面,扔到開水里煮了煮,然后拌上醬油和香油,就成了香噴噴的“醬油面”。冰箱里還有點蝦油鹵雞、蒿菜豆腐干、毛豆雪菜煸筍拿出來擺上桌,再來瓶“小二”——齊活!二十分鐘不到,我就整出了一桌有葷有素,營養(yǎng)齊全的晚餐,用我媽的話講就是“小樂惠”——既快樂又實惠,不過今天她可快樂不起來,他們兩人“兩班倒”,我媽“上夜班”,負(fù)責(zé)沖奶,把尿。我爸“上白班”——陪吃陪玩兼做飯??墒墙裉煲驗楹⒆犹貏e不聽話,哭鬧了一整天,兩人已經(jīng)瀕臨崩潰。

我們草草吃完飯。我媽因為上火牙疼,吃不了熱飯,我就把下班時買來的反季節(jié)西瓜切開,就去廚房洗碗了。在我媽的調(diào)教下,我從小學(xué)五年級就開始洗全家的碗了,那年頭,還沒有洗滌靈,只能用開水才能燙掉油花子,我如今這皮糙肉厚,“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勁兒,都是當(dāng)年“燙”出來的。對于這點,我丈母娘和老婆最滿意,在他們那里,大老爺們是從不洗碗的,男人洗碗幾乎算是“奇恥大辱”。丈母娘經(jīng)常拿我做“活廣告”在親戚朋友面前炫耀,她雖然極少當(dāng)面表揚我,但是背地里還是說了我不少好話的,所以我在老婆娘家人兒那里很有人緣。其實,我在家洗碗的次數(shù)還是沒有丈母娘多,她經(jīng)常搶先一步,說是怕我洗不干凈,其實是嫌我拿著一只碗對著水龍頭不停地沖,洗一只碗的水都夠她洗一摞碗了。

我在廚房里,碗還沒洗完,就聽客廳里傳來我媽大驚小怪的叫聲:“哎呦!這孩子怎么這么淘氣呀!”我聞聲過來才發(fā)現(xiàn)桌上切好的每一塊兒西瓜都被女兒咬了一小口,她還得意洋洋地站在一旁壞笑。我又驚又喜:聽我媽說,唐山大地震那年,我們?nèi)易≡诘卣鹋锢?,大家剛切好的西瓜,一轉(zhuǎn)身工夫就被我在每一塊兒西瓜上咬了一小口,那時候我也是兩歲多,現(xiàn)在我女兒簡直是無師自通,在相同的年齡做了和我當(dāng)年相同的事情,什么叫遺傳基因?什么叫女承父業(yè)?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呀。

吃完西瓜已經(jīng)很晚了,在燈光下,我爸媽顯得憔悴萎靡,滿臉都是五線譜,他們確實是老了,我爸沒有了跳舞時的矯捷身姿,我媽因為牙疼捂著半邊臉長吁短嘆,臉撮得就象一個漏了餡的包子皮。我絲毫沒有防備地發(fā)現(xiàn),他們的衰老以觸目驚心的方式赫然出現(xiàn)了,仿佛一夜間,就變成了步履蹣跚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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