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道，這太公道了，我部門的一個實習生前幾天下雪路滑，摔了一跟頭，結果把兩顆大門牙摔掉了，到北醫(yī)三院一問，您猜補兩顆牙要多少錢？一顆5000，兩顆10000，快頂上他小半年的稅后工資了！跟他一比，您這20多顆牙才一萬多，簡直是批發(fā)價嘛！都便宜到姥姥家了，您就知足吧！”

中午，除了一條特意給我閨女準備的清蒸鱸魚，就是我爸給我姥姥曾經做過的“無牙飯”，比粥稠又比飯稀，入口即化，這只適合給老人孩子吃，我實在難以下咽，只好吃泡面。

晚上我?guī)Ш⒆踊丶业穆飞?，她冷不丁問我：“老爸，奶奶家的房子比咱家的大，為什么咱們不住奶奶家，要和姥姥擠著住？”

我一聽閨女是長大了，都會思考這些問題了，我不想讓她知道大人間的恩恩怨怨，就給她解釋：“是爸爸媽媽請姥姥住在咱家的，就是為了帶你呀！姥姥帶你很辛苦，所以你要聽話，長大也要孝敬姥姥。”

豆丁仍窮追不舍：“那奶奶為什么不帶我？是奶奶不喜歡我嗎？”

我一聽她問這么敏感的問題，嚇了一跳：“別瞎說，奶奶喜歡你，大家都喜歡你，可是奶奶要上班，要賺錢，所以不能帶你，知道了嗎？”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時候車停了，我抱她下車上樓。

“女超人”已經走了，他們三個正在唏噓：“心強命不強，真是氣死人！四十多歲就得了這種病，校長做不了，罪還要自己受，身邊連個端茶遞水的人都沒有。一輩子爭強好勝圖個啥呀？！”

原來，“女超人”剛檢查出患有糖尿病，今天來我家，就是要到我家附近的糖尿病?？漆t(yī)院再復查的，這種病一旦得上就不能根治了，需要長年吃藥控制，可是藥的副作用又會引起心臟功能衰退，所以大多糖尿病患者在十多年后都會出現并發(fā)癥，最后，顧此失彼難以保全。

想想去年，“女超人”剛升成副校長那會兒，領導器重，同事仰慕，黃金大道剛剛鋪開，沒想到這么快就要鞠躬盡瘁了。人真是渺小可憐，世界無限廣闊，誘惑永無止境，“女超人”被領導的幾句甜言蜜語就繞得找不著北，接下了那個新成立的藝術類附中的“爛攤子”，無怨無悔變本加厲地透支自己，到頭來發(fā)覺紅顏老去、蠟燭成灰，卻看到昔日領導臉上的萬種溫情化作冷漠猙獰。這種經歷就是“女超人”一生的寫照，這個女人總是在同一條路上，重蹈覆轍，真是不懂為什么她能那么早就看透男人，卻這么久還看不透世情，甚至還不如我。我年少時最受不了被人冷淡，現在，巴不得無人看我，好讓我舒服太平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