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東雷不帶一絲熱情地笑了一聲:“來了就會知道,我等你?!?/p>
腦子里殘存的疲倦睡意驟然一干二凈,我輕輕拍了拍額頭,讓激蕩的心情穩(wěn)定下來:“何警官,死者的確給我打過電話,不過卻是為了一件非常古怪的事。我要求檢查他所有的電話記錄,還有近幾天里所有跟他接觸過的人——”
何東雷冷笑著打斷我:“這是警察的事,你要做的,就是馬上到中醫(yī)大實驗室來,或者,我該派幾個兄弟去請你過來?”
此時此刻,我無暇計較他的囂張傲慢,立刻換衣服,邊系領帶邊向外走。
關伯正端著早飯從廚房出來,疑惑地皺著眉問:“小哥,不吃早飯就要走嗎?有什么急事?”
米粥和水煎包子的香味從他手里的托盤上飄出來。要在平時,空了一夜的肚子該咕咕叫了,但現在連胸帶腹堵得滿滿的,一根針都插不進去。
我急匆匆地到了門邊,才猛然想起一件事,回頭大聲叫著:“關伯,最近家里亂,你自己多小心些,留意來訪的陌生人——”
關伯驚愕地“哦哦”了兩聲,愣在門邊,很久都沒回過神來,直到我跨出大門口,才聽到他大聲在后面叫:“小哥,你自己也要當心!”
殺戮的齒輪一旦轉動,似乎沒有那么快就終止下來。我是不由自主卷入這個危險糾葛中來的,眼前暫時一團漆黑,看不到敵人在哪里,更不知道怎樣才能終止殺戮。
中醫(yī)大的綠樓已經被警察封鎖,七八輛警車胡亂橫在樓前,建立起的安全警示線除了阻擋學校里一批好事的師生靠近圍觀之外,更重要的,是要擋住那些肩扛“長槍短炮”的記者們無孔不入的觸角。
外墻上茂盛的日本爬山虎正郁郁蔥蔥地迎著初升的朝陽,奮力向樓頂攀升著,這也是“綠樓”之所以得名的原因。不過,我曾在盛夏時來過這里,綠色植物生長過盛后,整座大樓都被某種陰森森的氣息籠罩著,給人帶來陰涼的同時,無時無刻不散發(fā)著一種森森寒意。
跨入樓門的剎那,一股涼意迎面撲來,令我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
實驗室在十二樓,電梯門打開之后,我立刻聞到了一股濃烈之極的血腥氣,仿佛踏入了一個久不清洗的生豬屠宰場一般。
這間巨大的實驗室面積足有五百平方米,中間是條五米寬度的走廊,兩側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試驗儀器。此時,每臺儀器上都沾著淋淋瀝瀝的斑斑血跡,十幾名帶著塑膠手套的警察正舉著放大鏡,小心地觀察著那些血跡。
我抬手捂著鼻子輕咳了一聲,提醒大家有人進來,免得驚嚇到那些全神貫注工作的警察們。
何東雷站在敞開的落地窗前,嘴里銜著一支煙,煙灰已經累積了半寸長,顯然正在專心致志地苦苦思索。
帶領警察們處理現場的,竟然又是楊燦,他一見我,立刻露出了喜出望外的表情:“沈先生,感謝你百忙中趕過來,這件案子有些棘手,林局長安排我全天候協助何先生工作,其實我本來不是這個轄區(qū)的……”
何東雷猛然旋身,用一聲威儀十足的重咳,截斷了楊燦的話,鯊魚一樣的眼珠定定地落在我臉上。
楊燦慚愧地低下頭,乖乖退到一邊,露出擺在一張長條形辦公桌上的尸體。
我舉步向辦公桌方向走,何東雷搶先跨上一步,擋在我面前。
“沈先生,梁舉在電話里告訴過你什么?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大事,值得凌晨四點鐘還要通電話?”
他直盯著我,用的是警察審訊犯人的態(tài)度。
尸體是蓋在白被單下面的,從頭到腳,嚴嚴實實,什么都看不到。我向側面寫字臺上的電話指了指:“梁醫(yī)生的電話帶有錄音,何警官聽一下不就一清二楚了?”
我不是待罪的囚徒,也就無法容忍何東雷的冷酷傲慢。其實,我一向都贊同港島警方提倡的“警民合作、共建和諧城市”的號召,只是不愿意給莫名其妙地呼來喚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