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星的左手橫摁在丹田位置,不停地按壓著,眼神變得異樣的復雜,嚴肅地問:“沈先生,你的確什么都沒看到?”
我點點頭:“我只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其他什么都沒有?!?/p>
“七手結(jié)印”的傳奇故事流傳了幾百年,以訛傳訛的鬧劇也上演了無數(shù)次,所以我對方星的怪異表現(xiàn)并不太感興趣。
方星錯愕地仰面向上,望著那盆剛剛長出了嫩芽的纖細睡蓮,惶惑地喃喃自語:“難道……難道我的前生竟然是藏邊的喇嘛僧?怪不得……怪不得……”
她陡然垂下頭,用力指著水面:“沈先生,剛才你只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的呢?我的雙手、我的臉、我的身體——還有頭頂?shù)幕ㄅ琛⒗乳?,什么都沒有嗎?”
一連串的問題,把我問得一愣:“我沒注意,不過既然是一盆清水,當然會把外界所有的東西都映射出來,不對嗎?”
剎那之間,方星臉上顯現(xiàn)出了一種超然物外、洞察一切的淡然淺笑,仿佛我的回答變得稚嫩無比、毫無意義,以至于連被她鄙薄的價值都沒有。
在向水盆里觀望的時候,我只注意有沒有“七手結(jié)印”的怪事,的確沒在意其他的東西,于是跨上一步,伸出雙手,立刻在水面上倒映出來。
方星失望地搖頭嘆息:“他已經(jīng)離去了。”
自從看到水盆后,她的每一個措辭都顯得萬分古怪,即使水中有幻影的話,也應該用“消失”這個詞,而不是“離去”。
關伯在餐廳里叫起來:“方小姐,可以開飯了,請入席?!?/p>
我忍不住在心里笑:“關伯用心良苦,這一頓飯連食材帶心思只怕花費不少。”
其實,自己身邊有他這樣的老人家照應著、絮叨著,心里會一直洋溢著家的溫情暖意,否則,獨院小樓,一個人居住的話,冷清悲涼自然會是夜晚的???。
“沈先生,這盆水,可以送給我嗎?”方星變得憂心忡忡,雙眉輕蹙。
我微笑著做了個“當然可以”的表情,暫且把她剛才的異樣表現(xiàn)放在一邊。
怪不得關伯要用“入席”兩個字,今晚餐桌上的菜豐盛至極,六涼六熱十二個菜,外加一鍋“雞舌鴨血黨參湯”,還有一瓶白瓷紅封的極品茅臺酒,總造價超過一千美金,實在奢侈浪費。
面對佳肴美酒,就座的四個人很明顯各懷心事,食欲并不旺盛。
關伯沒有料到方星的情緒會突然急轉(zhuǎn)直下,夾在她碟子里的鰻段、雞舌動都沒動,只喝了一小碗清湯,便歉意地表示:“關伯,我吃好了,謝謝?!?/p>
她臉上的表情清楚地表明,一直處于心事重重的沉思狀態(tài)。
“是給那盆水害得嗎?難道里面真的會有‘七手結(jié)印’?可能嗎?女飛賊香帥與藏教喇嘛之間會有前生后世的聯(lián)系?”藏教高僧靈魂轉(zhuǎn)移的個案在任何年代都層出不窮,但卻極少有與外族人發(fā)生關聯(lián)的例子。
在藏教文明中,只有飲雪山圣潔之水的藏人,才能具有承接高僧智慧的純凈心靈,一旦離開那片神圣的雪域,墜入紅塵俗世花花世界,靈智就會被蒙蔽封印,不可能再與高僧產(chǎn)生精神上的深度交流,更不要說靈魂更替了。
葉溪也吃得很少,只有一小碗貢米白飯、兩塊雞胸肉。
滿桌的菜超過一半以上都沒被碰到過,令關伯大皺眉頭,簡直成了他廚藝大成后的極度恥辱,她一邊吃一邊長吁短嘆。
我只是安安靜靜地吃飯,對于關伯的苦心孤詣深感抱歉。
“小哥,吃完飯,我們可以打四圈麻將消遣消遣,你說好不好?”關伯仍不死心,企圖用我們的“國粹”麻將牌來創(chuàng)造我與方星交流的機會。不過,他明明知道我不喜歡麻將,自始至終就排斥這種港島最流行的娛樂方式。
“不,關伯,我還有事,應該告辭了,改天再陪你打麻將可以嗎?”方星搶先拒絕,臉上的笑容殊為勉強,倉促地起身。
關伯撓著頭皮,無奈地笑著:“也好也好,你們年輕人總是有自己的事業(yè)要忙,去吧,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