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滅了許國,但是,鄭莊公一點也不開心,因為考叔死了。
考叔的尸體上有一支箭,從后背一直穿到前胸。毫無疑問,箭是從后面射過去的,其實這很好判斷,因為箭是鄭國的箭。這支箭射得如此準(zhǔn)確而且如此有力,這一定是一個將軍射的,士兵沒有這樣的功力。甚至,即便是最善射的射手,從城下能夠把城上的人射穿,其力道不是驚人,而是太驚人,沒有刻骨的仇恨,是做不到的。
考叔有仇人嗎?經(jīng)過調(diào)查,考叔沒有仇人。
莊公很憤怒,他非常器重考叔,甚至比祭足還要器重,因為考叔更忠誠更耿直。所以,莊公發(fā)誓要捉住害死考叔的奸人,要殺了他為考叔報仇。
“老祭,這個人一定要查出來?!鼻f公把任務(wù)布置給了祭足。
祭足是什么人?洗腳的祖師爺。他聰明過人,而且善于分析。
祭足看了考叔的尸體,又帶著考叔的幾個親隨來到了考叔登城的所在。經(jīng)過多次的實驗,通過那支箭射中考叔的力度和角度,推斷出射箭的人當(dāng)時在什么位置,什么人當(dāng)時可能在那個位置呢?
“是他?!奔雷愕贸鼋Y(jié)論,他其實從一開始就懷疑是他。
莊公大怒,其實他也猜到了是公孫子都。
“殺?!鼻f公毫不客氣,自己的親弟弟都不放過,何況只是一個堂弟。
但是,祭足阻止了他。
“主公,不可?!奔雷阒v出了自己的道理。首先,這是死無對質(zhì)的事情,如果子都打死不認(rèn),實際上他肯定打死也不認(rèn),那么殺他倒成全了他,有可能讓他成為史上最著名的冤死的大將;其次,子都是公族,還有戰(zhàn)功,還是美男子,殺他會引起許多不明真相的人的不滿,甚至?xí)f他是因為被嫉妒而被殺。
“那怎么辦?”“我有辦法?!?/p>
莊公下令,每一百個士兵出一頭豬,每二十五個士兵出一只狗和一只雞,招巫師來念咒,詛咒那個放暗箭的人。
按著規(guī)矩,大夫死后要三個月才下葬。這三個月,莊公派人輪流守靈,第一棒是世子公子忽,之后依次是這次出征的各個將軍。世子都守靈了,誰還敢有怨言?
子都是最后一棒,十五天。十五天里,天天聽巫師在那里詛咒自己,心里實在是不好受。不過,子都屬于心黑手辣臉皮厚的那種人,也不是太難受。何況,聽說子都守靈,很多女人主動前來吊唁考叔,實際上是來看子都,順便泡泡他。
不管怎么說,子都過得還挺爽。
三個月很快過去,下葬這一天到了,莊公率領(lǐng)群臣來到??匆娮佣继┤蛔匀舻臉幼?,大為失望。
“老祭啊,你的辦法不靈啊?!鼻f公悄悄對祭足說。
“唉,知道他臉皮厚,不知道他臉皮這么厚。我這精神摧殘法百試百靈,誰知在他的身上就不靈了?!奔雷銍@口氣,承認(rèn)失敗。
按著“千夫所指,無疾而終”的原理,祭足讓士兵們出豬出狗,這樣士兵們都在罵那個放暗箭的人,足足一萬多人啊。這么多人罵,別人死十次了,子都竟然竟然毫發(fā)無損。
祭足又請了巫師,還當(dāng)著子都的面詛咒他,他還是不死。
這樣的人,祭足真是拿他沒辦法了。
葬禮很隆重,莊公親自宣讀悼詞,無非是些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永垂不朽等等套話。末了宣布:穎考叔為國捐軀,因公死亡。為了紀(jì)念他,特決定將車霸的車轅隨葬。
那么那乘戰(zhàn)車呢?每個人都很關(guān)心。戰(zhàn)車是不可能隨葬的,那太可惜。每個人都想得到那乘戰(zhàn)車,而人們知道只有兩個人最有資格。一個是公孫子都,因為他是考叔的副手;另一個是瑕叔盈,因為他是攻占許國的頭號功臣。
“我宣布,那乘戰(zhàn)車移交給瑕叔盈?!编嵡f公莊嚴(yán)宣布。
瑕叔盈的淚水奪眶而出,他太感動了?!岸嘀x主公,我一定要繼承考叔的遺志……”還沒等瑕叔盈說到“為建設(shè)強(qiáng)盛的鄭國奮斗終身”的時候,有人已經(jīng)跳了出來?!爸鞴?,為什么戰(zhàn)車不是我的?”公孫子都大喊起來。
莊公原本就在生氣,看見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當(dāng)下說一聲:“來人,把箭拿上來?!痹缬惺虖倪f上一支箭來,正是子都射考叔的那一支。莊公接過箭,狠狠地扔在公孫子都面前,喝道:“因為這支箭是你的?!彼腥硕笺蹲×?,子都也愣住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子都的身上,祭足有些擔(dān)心,如果子都死活不承認(rèn)呢?
子都低下了頭,淚水流了出來。他害怕了?他后悔了?“主公,從前有了最新型的戰(zhàn)車,您第一個都會給我。可是這一次,這么絕版的戰(zhàn)車卻給了考叔。我公孫子都是天下第一美男,我怎么能沒有天下第一豪華的戰(zhàn)車呢?我恨他,恨他搶走了我的戰(zhàn)車。我只是想要一乘最新款的車而已,嗚嗚嗚嗚?!弊佣伎薜酶鼌柡α?。
突然,子都猛地抬頭,拔劍,抬臂,橫劍。一道血光。天下第一美男就這樣香消玉殞。天下美男千千萬,為什么子都是第一美男?因為他不僅最美,而且最愛美?!皯?zhàn)場上的敵人不能令他畏懼,暗箭傷人不能讓他慚愧,巫師的詛咒不能傷害他,可是,得不到最美的戰(zhàn)車最終讓他絕望。”祭足暗暗嘆息,他知道,讓子都自殺的原因不是他被揭露,而是莊公把戰(zhàn)車給了瑕叔盈而讓他覺得人生沒有意義。三個月后,公孫子都下葬,全鄭國的美女都來了,甚至楚國、晉國、秦國以及高麗的美女都來了許多。鄭莊公沒有來,但是他派人來宣布那乘車霸為子都陪葬。
就因為美男愛美,害得鄭國兩員大將就這么毫無價值地死了。
所以,美男也是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