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絨巴吞下一小根可口的羊排的同時,大地也愉快地回收天邊最后的一抹紅云。四周被深藍色所覆蓋,不遠處的溪流發(fā)出微微的震顫聲輕柔悅耳,如銀的月光慢慢地升到那片茂密的白樺林的樹梢后面,又是一個無風的初秋之夜。魯尼對酸奶情有獨鐘,說他外公的牧場也有類似的奶酪,他愉快地一口一口地吞下這口感爽滑的奶制品。絨巴品著一種叫“邛叉”(是將青稞酒加熱后放入酥油和糖的飲品)的熱酒,他記不起是從何處聽說喝了“邛叉”有壯陽的功效,他曾在女人身上驗證過這一傳聞的正確性,自感效果不錯。篝火的火苗隨風抖動,他望見一張張因火光抖動而變形的臉,像夢中的鬼怪,問益西:“我走后雙方對各自傷亡人員撫恤是如何處置的呢?”
益西說:“雙方已交我處收取的調解費各一千平銀子,將牧民的損失補償分為三個等級,一等損失分給耕牛一頭,茶葉十六包;二等損失分給耕牛一頭,茶葉十二包;三等分給綿羊四頭,茶葉六包。那些被燒房屋的補償都一律按這種等級補償。械斗中被雙方搶去的財物相互交換;對于在械斗中死亡的家屬撫恤,則以免除內外差役作為撫恤。另外兩座寺廟承諾為各自死亡的亡靈念三天經(jīng),作為超度。”
這話讓魯尼聽了后感到很是厭惡,大聲用英語說了一句:“噢,上帝,不可思議?!闭f完便離開篝火,在場的人對這種舉動大為不解,益西看了看各位做了一個嘲笑魯尼的鬼臉,并向他去的方向努力努力嘴,說:“這里酥油里沒有他,糌粑里沒有他,他在發(fā)什么神經(jīng)。”
魯尼徑自來到溪邊,望著被月光照亮的跳動的流水,他俯下身用雙手捧起溪水澆在臉上用以平息無名的怒氣。怒氣在為械斗中無辜死亡的牧民得不到合理的補償而鳴不平,良知在問,人在這片美麗的土地上有草貴嗎?這些亡靈的“轉世”何時才能真正地成為這片草原的主人?但他很快恢復了平靜。是的,就如剛才益西說的那樣:這里酥油沒有他,糌粑沒有他。對這里發(fā)生的事不敢妄加評論,但他知道,地球上男人和女人是上帝創(chuàng)造的,人與人平等的,民族是人為地賦予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格和尊嚴,想到這里,魯尼有些自嘲,作為一個學者,文化是什么,文化就是不同區(qū)域的人對生對死的不同理解,也許,他認為管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