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馱腳娃(馬幫)的家園——鍋莊(1)

康巴 作者:達(dá)真


跨入鍋莊的石門坎,鄭云龍和玉珍方如夢初醒,出現(xiàn)在眼前一樓一底的鍋莊其實就是漢地的四合院子。門框兩側(cè)有被日曬雨淋而字跡依稀可見的漢式對聯(lián),上聯(lián)寫著:和氣遠(yuǎn)招成倍利;下聯(lián)寫著:公平廣進(jìn)八方財。橫聯(lián)被門楣上掛著的一個白生生的牛頭骷髏所取代,煞是嚇人的骷髏是崇拜物?是辟邪物?他倆不得而知。

胡子拉碴的毛二哥圍著一個從胸到膝蓋長的牛皮圍腰,走起路來膝蓋碰到牛皮圍腰發(fā)出砣砣跎的響聲,黢黑多垢的圍腰胸前已磨出白花花的底皮,顯然是留有長期被歲月磨蹭過的痕跡。同毛二哥一樣裝束的二三十個男女,停下手里的活透過蒼蠅成群的空間神秘兮兮地打量著他倆。穿過糞跡滿地的院子,成群的蒼蠅像趕集一樣四處游湯,空氣里彌漫的濃濃的腐草味、牛皮味迎面而來,他倆在黛青色石板鋪徹的小四合院見到了穿藏裝說漢話的女主人。

漂亮的女主人將黑發(fā)同紅色絲線合辮在一起,頭帕一樣盤纏在頭蓋圈,耳垂下墜著一幅鏤金耳環(huán),耳環(huán)在說話時候搖擺不停。她身著棕色的毛嗶嘰長袍,腰間系著綠色綢帶,綢帶下掛著的精制小藏刀和幾把黃銅做的鑰匙,腳上穿的翹鼻花紋藏靴,那洗得凈白的土布襯衣翻卷在外套的袖口處高高綰起,顯得干練而簡約。瞅著女主人的這身打扮,鄭云龍一時找不到準(zhǔn)確的語言來描繪她,感覺像穿古裝的戲中人。玉珍也一樣對她充滿了好奇,“這衣服像旗袍又不像旗袍,像總督府里大清官員們的太太,但頭飾又不像?!彼?xì)聲對玉珍說。

女主人正同一個藏人在算賬,腳下放著兩只雕有張牙舞爪龍的茶碗,茶面浮起一層黃黃的油,顯然是因算賬忘了喝它。無意間女主人用余光瞟住了兩位新來的人。毛二哥借此插話介紹,女主人點(diǎn)點(diǎn)頭,突然那雙大眼睛間的眉頭皺了皺,像是想盤問,開口直接對玉珍說:“看看你的模樣,白凈的皮膚不像干粗活的,是為情私奔的吧?”玉珍心里一震,“好兇險的女人,像城隍廟墻根下會看命的算命匠?!编嵲讫堃矎乃难酃庵蓄I(lǐng)略了女主人的精明。倆人埋頭不語,“不過這些事我不管,既然來了就好好地干活,不要像剛攆走的那一對,搞大了肚子還想賴著不走,我這兒不是基督徒的福音堂,這里的規(guī)矩毛二哥會告訴你們?!?/p>

毛二哥替他倆向阿佳連聲致謝后就帶著他倆退到大四合院里。與毛二哥同樣裝束的藏漢男女正用粗針粗線縫牛皮包,兩位新來的出現(xiàn)讓所有的甲注娃(縫茶工)停下活來一直注視他倆,眼神里充滿著好奇。突然,一位中年婦女用帶藏腔的漢話驚異地說:“啊波波,牛奶一樣白的臉蛋(指玉珍)?!彼脑捯齺頋M院子人的笑聲。當(dāng)鄭云龍的眼神同她的眼神相遇時,中年婦女怯生生將頭躲在一個長發(fā)蓬松的男人背后,不停地吐舌頭。長發(fā)男人拿著滴血的毛筆憨厚地看著鄭云龍笑,他正在用蘸有豬血的筆在牛皮包上寫發(fā)貨的地址。他身旁邊七八豎地堆滿了發(fā)往查木多、理塘、甘孜等地的茶包,茶包碼得高出人頭兩三米,留有只有側(cè)著身子才能擠過的窄窄的通道,毛二哥說:“縫茶包就是把從內(nèi)地運(yùn)來的茶包的蔑筐去掉,用牛皮來包裝,他們怎么做你們就怎么做,很簡單,這是專門割皮的小刀,在縫茶包前,先把帶毛的牛皮用水泡軟和,縫的時候用小刀把牛皮割成小拇指那么寬的線,然后穿在五寸的縫針的圓孔里?!泵绫P腿席地而坐為他們示范著,“包裝有兩種,這種是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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