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yī)院的這些天里,碧兒的心時苦時甜。她依然生著軍平的氣,恨不能立刻把軍平抓到醫(yī)院的病床前劈頭蓋臉地罵一頓才解氣。她覺得自己很委屈。是啊,在那樣一個夜晚離家出走的孕婦,不是親身的體驗,絕對感受不到那份被拋棄被遺忘的感覺。碧兒睡在病床上,很有時間把以前的種種細細地回味,想著婚姻的每一個細節(jié)。她覺得,軍平作為一個丈夫,實在太不夠格了,他似乎從來都沒有站在老婆的立場考慮過問題,每當一個家庭的重要問題擺在面前的時候,軍平的第一反應都是,“我要問問我媽和我姐”,而結果,也總是按照他媽和他姐的意思去辦了。每一次當自己想要堅持自己的原則的時候,軍平都會用一種近乎哀求的可憐兮兮的態(tài)度讓她堅定的心意慢慢地軟下來,讓她斬釘截鐵的態(tài)度慢慢地變成左右為難,直到無可奈何地聽從他家人的主意。碧兒覺得,這幾年,自己過得太窩囊。
結婚前,談到買房子的問題,軍平媽不同意,說是現(xiàn)在這房子遲早是兒子的,想什么時候過戶就什么時候過戶,叫他們放心。軍平的兩個姐姐爭先恐后地說絕對不來爭這房子的產(chǎn)權。碧兒心一軟,房子就沒買成。結果怎么樣呢。房子一直在軍平父母名下,過戶的事情再沒有人提起。碧兒有幾次小心翼翼地試探軍平的口氣,軍平就一臉的不高興,反倒指責她庸俗,眼里只有房子。弄到頭來,軍平的父母和姐姐在房子問題上的表態(tài)都是高尚的,反而顯得碧兒小氣多疑,而房子依舊牢牢地掌握在軍平父母的手里。
要是房子的事情到此為止也就算了,可是,還不止這些。每當碧兒要自己買房子的時候,這套房子又成了軍平父母嘴里最有力的武器。他們總是會說:“這房子遲早是你們的。貸款買房利息也是不少的。我們現(xiàn)在也退休了,沒有能力幫你們負擔貸款。背債的日子不好過的。有錢不如存在銀行,不如買幾身好衣服,吃點好的,提高生活質(zhì)量。又不是沒有房子住,何必把自己的生活搞得那么緊張。”
碧兒明里暗里和軍平據(jù)理力爭,把美國老太太和中國老太太的故事說了無數(shù)遍,但軍平就是聽了他媽的一句話,始終不肯松口。軍平媽說:“背債的日子苦啊。”軍平能清楚地記得自己小的時候,還在底下一個小縣城里的時候,家里很困難,爸爸為了能調(diào)到省城,背了不少的債,日子過得很辛苦。以軍平當時十幾歲的年紀,記憶很深刻。所以,提到要背債買房,軍平很害怕。軍平媽更是害怕。她辛苦了這么多年才有了這兩套房子,她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兒子女兒不再受她自己受過的苦。她怎么也不能想像,有房子住還要再背一輩子的債去買房。三個月工資買一平米,這個債還到哪年哪月才能還上。所以,在房子問題上,碧兒始終沒順過心。
本來,除了房子的意見分歧,碧兒對婆婆沒有什么其他的感性認識,因為結婚后沒有同住。李大姐很羨慕碧兒這一點:“看,兩套房子,遲早都是你的,結了婚又不用住一起,掙的工資自己吃自己用,多好?!北虄阂灿X得挺好的,除了房子,至少沒什么別的不好。但房子會引申出很多問題。最大的一個問題就是,當同住一個屋檐下因為碧兒懷孕而變得不可避免的時候,矛盾也不可避免地產(chǎn)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