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平終于找了個到區(qū)里開會的機會,到醫(yī)院看碧兒。兩個禮拜不見,碧兒對軍平的想念和一肚子的委屈和埋怨,在看到軍平的那一刻全都忘記了,軍平又黑又瘦,身上的襯衫皺巴巴的,鞋子上全是土,一副寒磣樣子。碧兒心疼地替他梳了梳亂蓬蓬的頭發(fā),埋怨他怎么不照顧好自己。軍平嘆口氣,鄉(xiāng)鎮(zhèn)干部就這個樣子,天天在田間地頭轉,這兩天還是到區(qū)里開會,才得空來看看,自己是去掛職的干部,工作形象還是要注意的。軍平看碧兒挺個大肚子坐在床上,心里發(fā)酸,不見自己媽。就問起來,碧兒說被大姐叫走了,好像家里有什么事情。軍平有點失望,以為到了醫(yī)院能看見媽和老婆。說著這就急著要趕回鎮(zhèn)上去,鎮(zhèn)政府的駕駛員開的那個破車太臟太破,醫(yī)院門口都不給停,里面停車場全停滿了,他急著要走,等了一會兒,不見軍平媽回來,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碧兒挺個肚子送軍平到門口,一個人慢慢走回病房,軍平媽前后腳就回來了,看見桌上青云鎮(zhèn)有名的青梅,知道軍平來過了,直埋怨碧兒,怪她不通知自己。碧兒說,打了姐姐的手機,可姐姐沒有接。軍平媽搖頭嘆氣,為沒看見軍平遺憾得不得了,絮絮叨叨了半天,仿佛都是碧兒沒有打通電話的過錯。正說著,軍平的電話打來了,軍平媽在電話里“心肝肉啊”地叫,聽得碧兒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軍平媽又囑咐他注意身體,末了,千叮嚀萬囑咐,叫兒子不要再到醫(yī)院來:“工作重要,你總是隨便跑出來,領導要講話的?!?/p>
放下電話,軍平媽就教育碧兒:“你也真是,軍平他們鎮(zhèn)上忙,醫(yī)院有我,有你大姐,你叫他回來干什么。耽誤他工作不好?!北虄河辛松洗蔚哪菐拙溟e話在心里,聽了軍平媽這話,臉一沉,爭辯說并不是自己叫他回來的,老婆挺著肚子睡在醫(yī)院里,他來看看也很應該。軍平媽料不到碧兒還理直氣壯地來頂撞,她本來覺得,碧兒這次應該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離家出走,還弄出這么大的事情,自己天天在醫(yī)院里服侍,都沒有說過她什么,她自己居然還理直氣壯?,F(xiàn)在的年輕人,不知道怎么了,都是只注重自己的感受,不懂得為他人著想。軍平媽就邊收拾東西,邊嘮嘮叨叨,嘮叨得碧兒心煩意亂,一氣,晚飯也不吃就睡了。軍平媽看她飯都不吃,更加認定,這個媳婦是跟自己在慪氣。
剛過了晚飯的點,軍平竟然又出現(xiàn)在醫(yī)院,軍平媽還沒走,看見兒子來了,很奇怪。原來軍平今天本來要趕回去,車子出了點問題,一時修不好,鎮(zhèn)長說反正是到城里開會了,又是周末,都兩個星期沒休息了,回家休息兩天吧。軍平這才又回醫(yī)院,晚飯還沒有吃。軍平媽看著兒子筋疲力盡的樣子,心疼得什么似的,把給碧兒準備的晚飯趕緊找個微波爐熱了,端給兒子吃,軍平吃得狼吞虎咽的,他確實餓了,中午到現(xiàn)在什么也沒吃過。碧兒看著也心疼,心想等他吃過了叫他趕緊回家去休息,不要在醫(yī)院里陪著。
其實自己本來也沒有什么事情了,就是每天要掛一次水,周末就想和軍平一起回家去住,在醫(yī)院住著,真的很不舒服,她已經(jīng)快兩個星期沒洗澡,身上都臭了,很想回家好好洗個澡。碧兒愛干凈,在家里天天要洗澡,兩個星期不洗澡,從來沒有過的事情。軍平媽總說,忍忍,忍忍就過去了,在醫(yī)院里,講究不了那么多。碧兒可是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是一股難聞的味道。軍平也是,看軍平那身衣服,都像好幾天沒換的,往病床前一湊,好像整個房間都是他身上的汗味。碧兒一邊看著軍平吃飯,一邊琢磨著回家給軍平多收拾幾套換洗衣服,就算天天下鄉(xiāng),個人衛(wèi)生總要講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