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平媽在醫(yī)生說這話的時候進(jìn)了病房，聽了這話心里就不痛快，又不能發(fā)作。碧兒剛做了剖腹產(chǎn)，全身赤裸著裹在一床棉被里，身上插著陣痛棒和尿管，一動不能動。軍平媽看看歐陽曄，盡量聲音放平穩(wěn)了說：“歐總是吧，這次你給我們碧兒輸血，真是謝謝你了。你看，你也沒休息，還沒吃飯吧，要不，你回去休息，等我們這邊忙完了，一定好好謝謝你。”歐陽曄訕訕地退出去，又跑去醫(yī)生值班室問孩子要不要緊，要不要換血。醫(yī)生說：“暫時不需要，孩子黃疸癥狀出來了，現(xiàn)在在蘭光箱里治療，如果沒有貧血的癥狀，不需要換血?！睔W陽曄聽了這個，心放下一半，又留了一次聯(lián)系方式，千叮嚀萬囑咐地說如果要換血，馬上打電話給他，二十四小時都沒有問題。醫(yī)生挺奇怪地看著他，心里想，別人的孩子你急成這樣？歐陽曄出了醫(yī)生值班室，這才感到一陣陣地頭暈惡心，想起來晚飯都沒吃，又抽了那么多血，有點頂不住了。

軍平媽這里張羅了軍平吃飯，又來看碧兒。碧兒迷迷糊糊躺著，覺得口渴，要喝水，軍平媽攔著說：“剛做過手術(shù)，不能喝水吃東西。你忍忍 。”碧兒又問孩子怎么樣，軍平一邊吃著飯，一邊就安慰她說，孩子好著呢，在蘭光箱里治療，叫她放心。軍平媽一聽蘭光箱臉色都變了，趕緊把軍平拽去問怎么回事。軍平就把孩子情況說了一遍，軍平媽猶豫不決地說：“孩子黃疸很正常的，沒有必要治療吧。你二姐說過，在國外這叫母乳性黃疸，不需要治療的。還是問問醫(yī)生的好。別讓孩子一出生就受這個罪。那種光，大人照也受不了，還有，現(xiàn)在講究母乳喂養(yǎng)，孩子一出生就不吃母乳，到時候回了奶就不好了。”

軍平一時沒了主意，軍平媽就說先去看看孩子。軍平三下兩下吃了飯，軍平媽拿著餐巾紙遞了給他，一邊心疼地說：“唉，不要吃這么快。餓成這樣了?！避娖秸f急著去看孩子，碧兒從手術(shù)室出來他就一直在忙著照顧碧兒，還沒顧得上看孩子?，F(xiàn)在提起孩子，軍平心里突然涌起一種難以言傳的激動。一個孩子，一個他和碧兒的孩子。在碧兒懷孕的這些日子里，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要做爸爸了，但那種喜悅仿佛還很遙遠(yuǎn)。隔著碧兒的肚子和孩子的接觸，讓他覺得很奇怪，在那個時候，孩子還沒有真正挑動他心底那份父愛的深深情感。他一直很懵懂，覺得自己還小，仿佛還是母親呵護(hù)下的孩子，一轉(zhuǎn)眼，自己也做了父親。一想到有一個柔弱的小生命，和自己血脈相連，正等著他去呵護(hù)，這種感覺真是太奇妙了。他看著病床上昏昏欲睡的碧兒，心里突然充滿了感激。他輕輕地吻了一下妻子的額頭，真心誠意地說：“謝謝你，老婆！”

軍平站在監(jiān)護(hù)室外的探視窗口，深情而貪婪地看著蘭光箱里面靜靜睡著的小女兒，激動的眼淚悄悄地流下來。她是那么柔弱，那么漂亮，那么純潔，仿佛人世間的一切紛紛擾擾都與她無關(guān)。小女孩熟睡著，她還說不上漂亮，渾身都是皺巴巴的，她睡著的樣子有點像在為什么事情發(fā)愁，眉頭緊緊地皺著，幾乎透明的粉紅的小手緊緊握著，兩條細(xì)細(xì)的腿好像只青蛙，蜷在那里。軍平看得心醉神迷，軍平媽在旁邊慈愛地看著兒子和蘭光箱里的小孫女，輕輕地說：“怎么樣，可愛吧。我看像你，皮膚雪白的。唉，你還是個孩子呢，這也做了爸爸了?！避娖綃屳p輕地抹去眼角的淚水，在心里輕松了一下。畢竟，這是她忙碌了一天以后，真正安靜的一段時間。她突然覺得很累，累得就快站不住了。但她仍然站在那里，二女兒軍莉還躺在省人民醫(yī)院，隨時都可能生產(chǎn)。小孫女還沒真正平安無事。兒子明天必須要回去工作，媳婦坐月子需要照顧。她不能坐，坐下來，她就站不起來了，所以，軍平媽一直站在那兒，看著小孫女熟睡的臉，百感交集?！懊魈?，明天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