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六點的時候,熱狗們開了一個碰頭會。但四個人誰也沒離開自己的家。他們打開無線手表,盯著小小的手表屏幕,四個人的影像都顯示在上面。他們的臉在屏幕上變得又細又長,說話的時候,圓圓的嘴巴一張一合的,好像鱒魚一樣。
“我們不能隱瞞英語測驗的事情?!绷_比膽小地說。
“是啊,說謊像鋒利的回旋鏢,會反過來傷害到我們自己?!迸灃|嚴肅地補充說。
“那至少也要先讓他們在我們參加夏令營的同意書上簽字。”康拉德建議。不過他自己也知道,這很難成功。
“這一切都是爆米花的錯!他應該向我們的父母解釋清楚,這些都不能怪我們?!绷_比憤憤不平地說。
另外三個人輕蔑地用鼻子哼哼了幾聲。首先,他們只有在緊急情況下才能聯(lián)系到爆米花,可對爆米花來說,至少要三頭像金剛那樣的龐然大物登陸地球,才算是緊急情況。否則他只會氣急敗壞地大吼大叫,不弄得地動山搖才不會罷休呢。其次,這種事情會讓他笑破肚皮的,因為他一直把他們當做偽裝成學生的大人。第三,要是讓他們的父母跟一個滿臉褶子,聲稱自己是秘密間諜探測所頭頭,同時還是他們兒子老板的人交談,那只能是火上澆油。
阿姆塞爾家里的門被打開了,一只公文包飛到了地板上?!敖裉煊惺裁春贸缘陌??”羅比和梅克斯的爸爸問道。
羅比慌忙同朋友們告別,然后和梅克斯一起迅速合上了手表。
艦東這邊的情況也不妙。他那操勞的、恨不得在游泳池里都給他戴上圍巾和厚手套的媽媽走進了他的房間,開始了每天的必修課——詢問他學校里發(fā)生的事情。
康拉德倒沒把事情看得多么嚴重,他的父母才沒閑心教訓他呢。不過,他還是想盡快搞定簽名,這樣就不用老惦記著這事兒了。他從裝滿學習用品的黑色書包里拿出英語試卷,站在鏡子前整理了一下胸前的領結,梳理了一番亂糟糟的頭發(fā),然后離開了他永遠都一塵不染的房間。
毫無疑問,要是有評選哪個小朋友的房間最干凈整潔的比賽的話,康拉德肯定每次都拿第一名。他簡直就是使用吸塵器打掃房間和擦洗家具的專家。他的房間里沒有灰塵,床單上沒有皺褶,一片光潔明亮。梅克斯覺得那里看起來幾乎就同手術室一般干凈。
對于康拉德來說,整潔是世界上第二重要的事情,而世界上第一重要的是他那身從四歲起就開始穿的深色西裝。每當?shù)搅顺燥埖臅r間,他就戴上一副墨鏡坐在桌前,以免看見眼前施諾伊策爾一家的顏色大雜燴。因為,除了他之外,所有別的家庭成員看起來都好像是掉進了顏料盒里。他的妹妹比比有一頭湛藍的頭發(fā),姐姐康尼的頭發(fā)則染成了亮紅色。施諾伊策爾太太,也就是他的媽媽,喜歡穿深黃色的褲子和橙紅的套衫,頭發(fā)里還常常編著各種各樣令人瞠目結舌的大串珍珠、小鈴鐺和小玩意兒。他的爸爸喜歡穿皮夾克,卻還不忘圍上一條圍巾,上面印著凌亂的花朵圖案,等等,或許那是蘇格蘭的格子圖案?不對,這會兒鐘情格子圖案的是康尼?;蛘呤撬麐寢專?/p>
管他呢,反正都一樣!
在客廳里,康拉德碰到了媽媽。她的兩個膝蓋間夾著一個道具腦袋,正在往上面安一個肥大的鼻子。康拉德的媽媽是電影化妝師,擅長制作一些足夠以假亂真的面具。曾經(jīng)就有一回,一個觀眾在看拍電影時打電話叫了救護車,因為他以為那演員的頭上真的有一個大窟窿。
“媽媽?!笨道略趮寢屔磉叺纳嘲l(fā)上坐了下來。
“唔,么么?!笨道碌膵寢尰貞?。她嘴里含著大頭針,因此說起話來含含糊糊的。她本來想說“嗨,寶貝兒”的。
“我需要兩個簽名,”康拉德裝出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一個是夏令營,另一個是英語測驗?!?/p>
“把筆拿過來?!彼麐寢屨f。
康拉德優(yōu)雅地從西裝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一支黑色的筆來,連同兩份需要簽名的單子一起遞到媽媽面前。他的媽媽也沒仔細看,就大筆一揮,龍飛鳳舞地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謝謝老媽!”正如他所預料的,事情進展得相當順利,沒遇上一丁點兒麻煩。康拉德正要溜之大吉,忽然他媽媽伸手把他拽了回去,奪過了英語試卷。她的目光在一片紅色的大叉中游移,最后看到了科曼先生對她兒子惡劣行為的評語:“班里的搗蛋鬼?!?/p>
“呸—呸—呸—”施諾伊策爾太太把嘴里的大頭針都吐了出來。她有點兒不知所措,一會兒看看康拉德,一會兒又看看他的英語試卷。
“康拉德,我的康拉德。不,我不允許這種事情發(fā)生!”她大呼小叫,“我的兒子不能經(jīng)歷那樣的命運!今天考出這種成績,明天就會走上邪路!不,我不能讓自己的骨肉也淪落到鐵窗下,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fā)生的。我的兒子可不能被抓起來啊!”
這個時候他們還沒吃晚飯呢,他的媽媽不可能是因為吃了什么毒蘑菇之類的才變成這副瘋狂模樣的。
“只是沒考好而已嘛,”康拉德很懷疑,“至于被抓起來么。”
“你沒看電視上播的‘全球幾大通緝犯’吧!”媽媽指著電視機,繼續(xù)斥責他。康拉德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電視機一直都開著。“都是從糟糕的分數(shù)開始的,發(fā)展到今天,全世界都在抓貝蒂·貝爾納?!?/p>
“貝蒂·貝爾納侵入了她工作的銀行的電腦,弄走了幾十個億,”康拉德說,“你真的不必那么激動。我完全不可能做到這些的。我用計算器都能死機好幾回。”
不過施諾伊策爾太太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澳敲础畵v蛋鬼’說的是誰?。侩y道是說羅比和那個小個子的中國人?”還沒等到康拉德說話,她已經(jīng)跳起來沖向電話機了,“不管孩子的父母是不負責任的父母!我可不允許我的孩子被國際警察追捕?!?/p>
康拉德輕輕地哀嘆了一聲。怎么才能阻止媽媽呢……
“是阿姆塞爾先生嗎?哦,我是塞西莉亞·施諾伊策爾?!笨道侣牭綃寢寣χ犕埠暗?。完了!即使他的朋友到目前為止還安然無恙,這通電話也會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