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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河圖 風(fēng)中吶喊(7)

上河圖 作者:周暢


雪一下,所有的人都慌了神。袁之剛一邊要秘書回去取鋪蓋,一邊打電話指示市政府辦公室,火速收羅五百件軍大衣及棉被帳篷等御寒衣物,送給門口靜坐的老師,又指示無論如何也要做好一干記者的接待工作,堅決不能讓他們到現(xiàn)場去采訪和拍攝。誰敢擅離職守,誰出了紕漏,要追究責(zé)任的。再打電話給其他領(lǐng)導(dǎo),詢問籌款的進度,或嘉獎,或批評。袁之剛完全感覺不到幾位副總的存在,副總們的身子便愈縮愈小,一動也不敢動。

丁鳳鳴到門口偷窺了幾次,見仍然僵著,心急如焚。唐詩也感覺到事態(tài)的嚴重,再也不敢油嘴滑舌了。丁鳳鳴心想,看來是躲不過去了。馬千里若是再不出現(xiàn),事態(tài)將不可收拾。關(guān)鍵時候駁了市長的面子,引發(fā)事端,那就真如秦明月所說,廠長危矣,廠子危矣,三千工人亦危矣。他是不愿馬千里有任何閃失的,又擔(dān)心長頸鹿們,風(fēng)雪漫天,他們莫不凍出病來?突然靈光一現(xiàn),便朝九樓跑去。

到了九樓,丁鳳鳴直奔夏馥的辦公室。門卻關(guān)著,問外間的小姑娘,才知夏馥因腿摔傷,已住院了。他迅速上街,買了鮮花禮品,直奔醫(yī)院。推門一看,夏馥正躺在床上懶懶地看書。每次見她,丁鳳鳴總要偷偷欣賞的。夏馥是那種風(fēng)度氣質(zhì)俱佳,越看越耐看的美人。歲月在她身上似乎沒有留下痕跡,三十多歲了,皮膚還如小姑娘一樣白嫩細膩,眼睛如山泉般清澈明亮,身姿曼妙,一舉手一投足是那么優(yōu)雅大方,不由自主地牽引人們的視線。

此時丁鳳鳴雖沒得心情欣賞,卻從未見過夏馥如此嬌慵的樣子,仍禁不住眼睛一亮,就聽夏馥招呼道:“來了?你倒是個稀客?!?/p>

丁鳳鳴一邊把花遞過去,一邊說:“得信遲了,還要你莫怪的?!?/p>

夏馥把花接過去,深深吸了一口,贊道:“真漂亮,只是不該送給我。”

丁鳳鳴一呆,不知哪里錯了,說:“當(dāng)然是送給你的?!?/p>

夏馥輕笑:“你看這玫瑰、勿忘我、郁金香,分明是送情人的。我一個半老徐娘,也值得你下這么大的本錢?”

丁鳳鳴不覺大窘,但聽她說得風(fēng)趣,就老實道:“我不懂花,倒唐突你了?;ǖ昀习鍐栁?,送給男性朋友還是女性朋友?我答女性。又問年紀多大,我說年輕貌美,他便弄了這么一束。不過,我倒覺得這花搭配得貴而不俗,雜而不亂,蠻適合你的?!?/p>

夏馥說:“我還年輕貌美?”口氣卻是期待的。

丁鳳鳴由衷道:“你這樣謙虛,誰還敢說自己是美女?”

夏馥分明受用,卻說:“看不出,你平日里散淡,似學(xué)了老莊做派,想不到也會甜言蜜語?!?/p>

丁鳳鳴膽壯了些,分辯說:“老莊也有七情六欲。老婆死了,他一邊弄個木盆兒亂敲,一邊還引吭高歌,雖然狀似瀟灑,想見心里也是復(fù)雜的。”

一邊閑扯,丁鳳鳴便有意把話題引向廠里。夏馥住在醫(yī)院,果然什么也不知道。她何等聰明,立刻掂量出事情的分量,暗忖這丁鳳鳴可是察覺了什么,跑來故意說給我聽?就說:“我也沒得什么好辦法。廠里就數(shù)我反調(diào)唱得多,小吵一四七,大吵三六九,他不恨死我才怪?!?/p>

丁鳳鳴故作懵懂:“幸虧有你堅持原則,要不阿貓阿狗全往廠里塞,廠子只怕早不行了。”

夏馥暗松了口氣,說:“我是唱紅臉的嘛?!?/p>

丁鳳鳴已把信息傳遞過去,閑扯幾句,便起身告辭。

出了醫(yī)院,風(fēng)雪愈大。丁鳳鳴胡亂買了些燒酒熟食,打車趕往市政府。遠遠便見周圍已經(jīng)封鎖,再也過不去。天地間一片銀白,竟是什么也看不真切。

下午四點,市政府終于籌集了七千萬元,靜坐的老師開始坐上政府安排的返鄉(xiāng)專車,于風(fēng)雪中趕回家去。

據(jù)說馬千里從香港把電話直接打到袁之剛的手機上時,袁之剛臉上的表情立刻起了變化,兩人親熱地開了老半天玩笑。袁之剛談笑風(fēng)生,還說了一個新流行的黃色段子。掛了電話,袁之剛和一直待在旁邊的幾位副總握手,連連表示歉意,說改日要請大家喝酒的。副總們?nèi)玑屩刎?,空洞地笑著。賈岸芷連忙代表副總們說,哪里敢勞動市長,要喝酒也不敢要市長請,我們請,我們個人掏腰包。

袁之剛昂首闊步出去,卻把鋪蓋扔下不要了。

此次,市政府向丁鳳鳴所在的上河發(fā)動機廠借款二千二百萬元,累計借款已達六千九百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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