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黑臉接口說：“肯定沒得這回事，要有，我們會不曉得？”

老人平舒的皺紋又密集起來，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憂傷。老人又說：“沒得這回事？”一滴淚便滾落下來。

丁鳳鳴心里也憂傷不已，看著老人慢慢轉(zhuǎn)身，慢慢離去，一時間竟不知說什么才好。

人群中忽然有人大聲說：“市里的常委會都定了，還說沒得這回事？你哄我們吧？”

丁鳳鳴立刻厲聲道：“你是什么人？你參加常委會了？”

那人也不害怕，排眾而出，說：“會我倒沒參加，但消息肯定是真的。不信你等著瞧。”

丁鳳鳴心里也沒底，不敢把話說滿：“你的消息是真是假，很快就會有答案。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政府也會用正式的文件或公告來通知大家，而決不會以小道消息的方式來傳播。天氣冷，大家請回吧！”

人群終于散去。一個保安小聲說：“衙門里有個挑水的，就敢說參加了常委會。常委們在他家?guī)镩_會不成？”

保安們快活地笑了。

丁鳳鳴笑不起來，偷空給胡老七打電話，胡老七卻關(guān)了機，就發(fā)了個短信過去?；氐睫k公室，秦明月問了情況，說：“那些人想工作想瘋了，居然還敢堂而皇之地來這里搗亂。上發(fā)廠就是那么好進的？下次再有類似的情況，硬邦邦地回了，免得他們又想七想八，擾亂正常的生產(chǎn)。”

丁鳳鳴聽在耳里，心里卻不是味道。這秦明月是不是太沒同情心了？看問題是不是太膚淺了？事情果真有這么簡單，那反而好辦了。在上河，小道消息往往就是正式消息的翻版。

一上午忙忙碌碌。小玉來電話說，市場全都賣皮貨，生意反而不好做了，大家都唉聲嘆氣。丁鳳鳴說，你呢？那些貨可都是我精心挑選的。小玉說，幸好進的貨不多，賣得也還不錯，比篾刀臉們好多了。胖嫂要請你的客，說要不是你提醒，不曉得又要壓多少貨。這一壓，就只指望明年了。丁鳳鳴心里得意，說，你當(dāng)你老公是什么人？我的腦殼好用著呢！小玉說，你這個人，就經(jīng)不起表揚，一表揚就得意忘形了，不說了，有生意了。

唐詩的桌上堆了幾個文件夾，丁鳳鳴打開一看，都是最新的文件，還沒送廠長室圈閱，而唐詩不知到哪里去了，桌上亂七八糟。丁鳳鳴心說，這個唐詩，只怕是忙昏了頭，就抱著文件夾進了馬千里的辦公室。

馬千里放下手中的書，接了文件，順手放在一旁，說：“門口的事是你處理的？”

丁鳳鳴說是，就把經(jīng)過詳細(xì)匯報了。匯報的過程中，丁鳳鳴看見馬千里剛才讀的是一本《從上河喪葬習(xí)俗看楚文化遺存》的書，心想，他也喜歡看這類書籍？

馬千里微笑著，說：“工人們不明真相，把事情攤開講就行了?！?/p>

丁鳳鳴斟酌一下，說：“我聽一個做生意的朋友說，市里的意思，還是要我們兼并機械廠。今兒工人說常委會都定了，只怕有些影兒，不是憑空亂說的?！?/p>

馬千里說：“小道消息不要亂傳，傳來傳去就會三人成虎，擾亂人心。辦公室是廠里的中樞部門，有什么情況要及時匯報。如果領(lǐng)導(dǎo)不在廠里，有問題也要妥善處理?！?/p>

丁鳳鳴答是，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盯著那本書。馬千里注意到了，說：“你也喜歡？”

丁鳳鳴忙答：“喜歡，在大學(xué)里就喜歡?！?/p>

馬千里就把書拿過來：“喜歡就拿去讀讀。這書不錯，有些獨到的地方?！眳s嘆了口氣，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