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中計,戲的關(guān)鍵時刻終于來了!高歡當然不能毛遂自薦,因為這樣太明目張膽了,爾朱兆雖傻,也會一眼看穿的。
可老謀深算的高歡早已安排好了一個近似黃蓋的苦角——賀拔允。賀拔允是賀拔家三兄弟中的老大,此回剛剛從柔然出使回來,也被請來參加這個酒局。賀拔允看出高歡日后定能飛黃騰達,暗中早已與其結(jié)交。不過他雖能征善戰(zhàn),但與賀拔岳、賀拔勝這兩位弟弟相比,還是缺一點英雄氣概,所以也甘愿出演這個不太光彩的角色。
爾朱兆此言一出,賀拔允忙說:“讓高歡統(tǒng)領(lǐng)吧?!?/p>
這時,真正的男主角上場了!剛才還文質(zhì)彬彬,在一旁出謀劃策的高歡突然發(fā)瘋似的撲向賀拔允,一拳打在賀拔允嘴上,打得他鮮血直流,門牙脫落。打完后,高歡還義憤填膺地說道:“平生天柱將軍(爾朱榮)在時,奴輩伏處分如鷹犬。今日天下之事取舍在王,而阿鞠泥(賀拔允)敢僭易妄言,請殺之!”
這話聽了,誰不飄飄欲仙!以前是叔叔統(tǒng)領(lǐng)天下,沒想到現(xiàn)在我爾朱兆已經(jīng)天下獨尊了。高歡這兄弟真講義氣,為了維護我的尊嚴,竟然把賀拔允打得這樣慘。他如此重情重義,我爾朱兆再不表示表示,那還是人嗎?爾朱兆心頭一陣暖意過后,說:“六鎮(zhèn)這群叫花子就靠高歡兄弟照料了。”
賀拔允的那顆門牙總算沒有白掉!可高歡在欣喜若狂之時,并沒有和爾朱兆繼續(xù)狂飲,因為他懂得承諾永遠都是空的——只有到自己手里那才是真金白銀。爾朱兆現(xiàn)在信誓旦旦,一旦酒醒,發(fā)現(xiàn)這十萬人沒了,說不定會立馬追回,那自己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更重要的是爾朱兆身旁有一個人讓高歡不寒而栗,高歡明白自己的一切把戲都逃不過他的法眼。雖然高歡早已在爾朱兆左右四處打點,但這個人卻始終軟硬不吃。只要爾朱兆一清醒,他在旁耳語幾句,局面馬上就會峰回路轉(zhuǎn)。此人便是慕容紹宗。
慕容家族在五胡十六國時算是有過一陣光輝歲月。那段時間,王朝更迭,小國林立,建立王朝最多的就是他們慕容家了,這大大小小名稱帶“燕”的王朝也湊成兩雙了——前燕、西燕、后燕、南燕(北燕不姓慕容,那可是漢人馮跋建的,雖然地盤不大,但很難得,誰讓那時漢人無能)?!?/p>
可到了北魏,慕容家族基本就沉寂了,除了掠取三齊的慕容白曜外,沙場上已基本上看不到慕容家族驍勇善戰(zhàn)的身影了。慕容紹宗是前燕太原王慕容?。ㄇ把嗝麑ⅲ┲?,其父慕容遠是北魏的恒州(現(xiàn)大同一帶)刺史,算是家族顯赫。六鎮(zhèn)一亂,恒州一帶首當其沖,慕容紹宗便拖家?guī)Э谕侗剂藭x陽的遠房親戚——爾朱榮。慕容紹宗相貌堂堂,天生寡言,是那種城府很深的人,最適合充任智囊的角色。爾朱榮非常器重這位遠房表兄弟,連河陰之屠這樣的天大陰謀都再三征詢他的意見。
轉(zhuǎn)而爾朱榮被元子攸刺死,慕容紹宗便轉(zhuǎn)到爾朱兆帳下出謀劃策。慕容紹宗早看出高歡不是凡人,藏有席卷天下之志,是爾朱家族的最大勁敵,便一直勸誡爾朱兆要提防高歡??蔂栔煺走B爾朱榮的勸誡都當耳邊風,對慕容紹宗的話更是置之不理。這回爾朱兆竟然在迷醉之中要把十萬人拱手送與高歡,慕容紹宗怎不知這利害輕重?高歡也明白慕容紹宗雖然現(xiàn)在插不上嘴,可一旦爾朱兆酒醒,他定會死諫,因為這可是關(guān)系到爾朱家族日后存亡的大事。
高歡害怕夜長夢多,當機立斷,趁爾朱兆尚未酒醒便立即前去陽曲川一帶建立營帳,并四處發(fā)散消息,說自己受爾朱兆委托來統(tǒng)領(lǐng)六鎮(zhèn)兵眾,讓六鎮(zhèn)人盡早趕到汾水的東岸集合。如此一來,即便爾朱兆醒悟,可那時木已成舟,以他死愛面子的脾氣是不會反悔的。由于高歡出身六鎮(zhèn),他的手下弟兄也盡是六鎮(zhèn)人馬,所以本身對這些降戶就有著巨大的吸引力,再加上六鎮(zhèn)降戶在契胡人的欺壓下本來生不如死,如今聽聞?chuàng)Q了高歡統(tǒng)領(lǐng),都奔走相告,歡呼雀躍而至。
重返河北
十幾萬人一下子涌了過來,吃飯便是最大的難題了,六鎮(zhèn)人一個個餓得面黃肌瘦??筛邭g樂壞了,馬上把這難題變成了自己遠走高飛的理由。他讓劉貴去稟告爾朱兆,大致意思是這樣的:老大,你的地盤天災不斷的,顆粒無收,六鎮(zhèn)這些人只能靠抓田鼠充饑,餓得面無谷色,如此形象太影響這里的市容了。還是讓我?guī)ьI(lǐng)這群叫花子到太行山的東面一帶弄點飯吃吧,等我把他們養(yǎng)胖養(yǎng)肥后再帶回來受你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