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期間梁東華顯然陷入了他自己的思緒里,四個小時里幾乎一言不發(fā)。他坐在這間古老的大屋子里,這里的擺設(shè)都很可能與幾十年前一模一樣,他在想什么嗎?他為什么要到這里來?難道在追憶著他年青的時代嗎?如果是這樣,傅杰覺得還可以理解他,因為至少在現(xiàn)在的沈陽城里,再找到像這間教堂一樣保存完好的老房子是不容易了。但真的是這樣嗎?如果是,他為什么要帶自己到這個地方來?還什么都不說?
傅杰像坐在梁東華的大臥室里等待命令時一樣的沉思默想著,猜測著,但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偷偷地看過梁東華幾次,梁東華始終都坐得筆直,目光一直沖著正前方。傅杰順著他的目光去搜尋,卻失望地發(fā)現(xiàn)那邊什么也沒有,只是空空蕩蕩的講經(jīng)布道臺而己。連傳說中每個夠規(guī)模的教堂里必不可少的管風(fēng)琴都沒有看到。
下午兩點鐘他們回到了家,到家后兩人都無精打采的。梁東華看上去心事重重悶悶不樂,直接回了臥室里睡覺。傅杰顯得很疲勞,走了太遠(yuǎn)的路,可玩得不開心就是他這模樣。他到廚房里找了點飯吃了,然后到后院給小園子澆水。
直到回到了這里,面對了朝夕伺弄的東西,傅杰的心里才安寧了下來。他到了個完全陌生,而且陰森可怖的地方(請原諒,那座教堂給傅杰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待了大半天,覺得整個心理都扭曲了。無論是那里的人還是那里的東西都讓他覺得荒謬,要知道那里的建筑是幾個時代以前建成的,那里面的人們,也是在按照著幾十年前甚至幾千年來一直不變的規(guī)律和信條在活著。他不理解,在別的地方也從來沒見過。他感覺到了那座黑色的巨大的老房子里特有的那個時代的氣息還有它殘留的味道,讓他不舒服,受束服,不安寧。而在那里生存的人們,那些修女們還有神父等人,不管別人怎么看,傅杰覺得那不是人生,不是現(xiàn)代人所能想象的人生,讓他格格不入??傊痪湓?,他再不想去那里了,不僅不去,連想都不要去想一下。
下了這個決心,傅杰長出了口氣,那些陰森的感覺淡了些,好像離他遠(yuǎn)些了似的。這時他才發(fā)覺,園子里的水澆得太多了,他趕緊往回跑,去關(guān)水龍頭。就在這時,他看見身后不遠(yuǎn)處站著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看著他,不知道都站了多久了。
“誰?!”傅杰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心里剛剛強(qiáng)壓下去的恐懼,從教堂出來后一直隱藏在他心里的恐懼一瞬間都翻涌了上來,他覺得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傅杰,你怎么了?”這人竟然叫著他的名字。傅杰呆呆地望著,還是沒有反應(yīng)。這人向他走了過來,離得他很近了,他才下意識地又退了一步。這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身材很高,頭發(fā)寬松隨意地挽在頭上,臉上好像畫著淡妝,她穿的裙子開領(lǐng)很低,下擺很長,她一只手提著裙擺站在青草上。
“傅杰,幫我個忙?!彼终f,示意他和她一起往后院墻那邊走。
傅杰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夏日的午后,他跟在華麗的衣裙后面,只覺得馥郁的香氣包圍著他。這突然出現(xiàn)的美麗女人讓他不知所措,身不由己。后院墻很快就要到了,前面的女人停了下來,“傅杰,幫我打開它?!彼钢厣弦粔K凸起的土包說。
傅杰走過去,發(fā)現(xiàn)土包上有個鐵做的蓋子,上面有鎖?!敖o你鑰匙。”女人的手伸到了他面前,遞給了他一串鑰匙。那是雙雪白的手,每一只指甲都留得很長,修剪得精致。傅杰估計她的手絕對不能用力地握成拳頭,也干不了什么活兒。他接過了鑰匙,打開了鎖,發(fā)現(xiàn)下面黑洞洞的是個地窖。一條木制的梯子就在鐵蓋子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