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型獨特的玻璃酒瓶不知是什么顏色的,黑暗里的光束穿透了它,照得里面的液體異彩流動,光怪陸離。這瓶子就半舉在夫人的胸前,傅杰的手電光束穿透了酒瓶,也照亮了它的后面。傅杰的頭貼近了酒瓶仔細辨認,然后他說出了一組英文單詞。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但從發(fā)音上應(yīng)該是這么讀。
他抬起了頭,看到夫人看著他的目光有些異樣?!霸趺戳耍俊备到鼙凰吹貌话?。
“沒什么,”夫人笑了:“沒想到你還懂英文。老李說你是鄉(xiāng)下農(nóng)村來的,可我看你不像?!?/p>
傅杰沉默,面對這樣像是夸他,但又讓他難受難堪的話,他不懂怎么回答,更不想回答。
“傅杰,我看你應(yīng)該去當兵。”夫人突然這么說。
“?。俊备到懿幻魉?,不知道她為什么會這么說。
“你還太小,20歲?恐怕還沒到吧?你總得找個有前途的事來做。另外我看到你前天穿軍裝的樣子了,你適合穿軍裝。你知道嗎?那是首長年青時的軍衣,我好久沒看他穿過了,他怎么會讓你穿的?”她笑著問他。傅杰的手電一直沒有移動位置,光束就停在她胸前的酒瓶上,白色枯燥的手電光被折射得迷離虛幻,她的臉在光環(huán)的邊緣。一瞬間傅杰覺得她真美,好多時間以后傅杰懂了,女人的美,適合在燈下觀賞,所謂月下嫦娥,燈下美人。但那時他早沒有了這時的感覺,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單獨一人近距離地注視一個成熟美貌的女人。
“我不知道。他送給我了?!备到芾蠈嵉鼗卮?。
“送給你了?”夫人的臉詫異了:“現(xiàn)在那身軍服在你手上?”
傅杰點了點頭,目光仍然沒有回避她近在咫尺的臉。
夫人想了想又問他:“你看見這身軍服是他從哪兒拿出來的嗎?”
“沒有,前天我進房里去,軍服就放在桌子上了?!备到芟肫鹆饲疤旎氐搅簴|華的臥室里,靜等指令時的情景。梁東華是從大床上起來后直接到墻邊的桌子上拿起這身軍服的。那應(yīng)該是早就放在了那里,在他進房間之前。
他看見夫人像是欲言又止,想再問什么,可終究沒有問出來。突然間她打了個寒戰(zhàn),“好冷啊,”她笑著把那瓶酒塞給了傅杰,雙臂緊緊地環(huán)抱了自己,像梯子那邊小跑了過去,像是非常快活似的說:“我們上去吧,快凍死我了?!笨伤搅颂葑酉旅妫蛏峡粗人袠翘荻级傅奶葑佑植桓疑?。
“夫人,我扶著梯子,不會倒的?!备到軄淼剿砗螅耙晃蚁壬?,到上面拉你?!?/p>
“不,”夫人馬上拒絕了:“我可不想一個人待在這底下,還是我先上去吧?!闭f著她邁步上了梯子,又回過頭來向傅杰笑了笑:“別總叫我什么夫人不夫人的,我姓白,叫白小妍,沒人的時候你就叫我白姨吧。”她的裙子還是太長,必須在腰間收起來一些腳才能每一步都踩在梯子的木架上。傅杰在下面仰望著她一步一步走向頭頂顯得極為狹小的出口。
傅杰在后院呆呆地站了好一會兒,才收拾起膠皮管子,再也沒心伺弄菜園子。他沒精打彩地回到樓里,習(xí)慣性地推梁東華臥室的門。門在里面緊緊地關(guān)著,他推了推沒動靜,感覺里面關(guān)上了暗鎖。
不知道梁東華在不在里面,但不管在不在他都不能敲門。人不在敲也是白敲,人在的話就是有意鎖上了門,他敲就是自找沒趣。想了想,他放下了手,再往樓外走??熳叩綐情T時,他突然想起,現(xiàn)在他有自己的房間了。他可以回去也一個人待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