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抬了抬目光,解釋道:“這輛馬車是一早就有人訂下了的,說好今日來取,只不過一直到這時候也還沒來?!?/p>
“既然還沒來取,那能否租給我?我可以多出一倍的價錢。”素菀生出了一線希望。
“那怎么行!”掌柜皺起了眉,感覺受了羞辱似的,連連擺手,一張老臉也漲紅了些許,“雖說商人重利,卻也講究一個‘信’字,人家付了定金,我如何能另租他人!”
“老丈講的對,是我莽撞了,對不起?!彪y掩失望,素菀剛亮了幾分的眸光重又黯淡下去。
聽了素菀的道歉,掌柜緩了臉色,也放軟口氣建議說:“少年人,你要是急著用車,不妨等那車的雇主來了后與他商量一下,看他是否愿意轉讓——呶,他來了!”話音驟高,抬手向著門外一指。
素菀轉頭望去,入目處一個身材頎長、氣宇出眾的年輕男子緩步走來。
想不到會在這樣的地方碰到如此出彩的人物,素菀感嘆,就是看去太深沉了些。
五官如刀削斧刻般棱角分明,雙眉英挺,寬額薄唇,黑亮的雙眸咋看去似透著濃濃暖意,但細看之下卻又發(fā)現(xiàn),那是一種近乎冰冷的溫暖,燦陽之下隱著的是沉在最深底的陰影與寒意。
其實以俊朗秀逸而言,他并不如靳涵楓,但卻有一種獨特的氣質,令人在第一眼間便為其風采所折。若說靳涵楓溫潤清雅如三月春風,那眼前之人則是像六月驕陽般熠熠生輝。
素菀暗贊之下,卻有種莫名的觸動,那是一種模糊的熟悉感,恍惚地覺著心里有一個影子與眼前的人重疊在一起,但又隱隱約約地看不分明。
同一刻,那男子也看到了素菀,微微一愣,腳下亦稍頓了一下。
素菀思索片刻,實在想不起曾在哪里見過這人,若是見過,這樣的人定然是印象深刻,可若說未曾見過,那又如何解釋心里面的熟悉感呢?
想來想去,一時無解,她只得作罷??紤]到正事要緊,她不再遲疑,見那男子已走到近旁,忙迎上前去,抱拳施禮,指了指馬車,笑問道:“這位公子,打個商量,能否將這輛馬車轉租給我?”
那男子停下腳步,視線從她的臉上掠過,眼內閃過難以察覺的思量,嘴邊卻含笑回答:“這個……在下也急著用車前去寧國……嗯,不知閣下要去哪里?如果是一路,閣下又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同坐一車?!?/p>
“寧國?”素菀猶豫起來,她與靳涵薇并無具體的目的地,去寧國也無不可,只是想到要和一個陌生男子長路同車,多少有點匪夷所思,可眼下也沒有其它辦法了,要是再找不到交通工具,自己難不成真的要去做一回竊馬賊嗎?
沉默了好一會,權衡利弊之下,素菀終于點頭:“我也正打算前往寧國。不知道公子是否介意再多帶一人?我是與我家……少爺一起的,他正在城郊客店中等著?!?/p>
她不是一個人出來的?男子幽深的眸中銳光一閃而逝,唇角卻依是含著笑:“能多一人結伴而行,在下求之不得?!?/p>
“如此就叨擾公子了。”素菀拱手作謝,有幾分慶幸自己與靳涵薇均是作男裝打扮,現(xiàn)在天氣還不算熱,一路上小心一點,應該不會出什么問題,待挨到下一站,再換輛車即可。
男子欠身回禮:“閣下不必客氣,我叫時泓,‘泓澄淵潫[1]’之‘泓’,還未請教閣下高姓雅名?”
“呃,我叫……舒浣?!彼剌腋杏X嗓子發(fā)澀,幾疑那聲音不是從自己口中發(fā)出的。
已經有多久,不曾記起這個姓氏了?這天下,可還有人知曉自己的真實姓名?
甫出口,居然連自己都覺得生疏。
------------------------------------------------
注釋:
[1]泓澄淵潫?!段倪x·左思·吳都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