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菀與紀豐兩人俱是眼明手快——
素菀一把扶住了靳涵薇,免得她磕碰到桌椅。
而紀豐……
他一把接住了那酒碗,并且滴酒未漏……
“咂咂,好險,差點就浪費了?!彼恿司埔豢潭紱]多耽擱,一仰頭便全灌進了自己的喉嚨,末了還嘖嘖出聲,“啊,真是好酒!”
素菀扶穩(wěn)靳涵薇,讓她靠在自己身上,轉(zhuǎn)頭看見紀豐滿臉陶醉地咂著嘴,心中頓時有些不忿:“閣下不問自取,好像有失禮儀吧!”
紀豐搖頭笑了:“這酒本是要傾覆于地的,人棄我取,有何不可?”
素菀捺著脾氣又問:“那你明知我家小姐是女子卻故意灌醉她,這又作何解?”
紀豐仍是搖頭,一臉無辜地答:“在下可沒灌過她,那酒可都是她自己喝下的?!狈路馂榱隧憫?yīng)他的話,將頭趴在素菀肩上的靳涵薇連打了好幾個酒嗝,同時不安分地開始扭動起身子,素菀連忙抱穩(wěn)了她。
目光輕移,瞥了靳涵薇一眼,紀豐頗具深意地說:“說起來,你家小姐醒來后,說不定還要謝謝我讓她有這一番特殊的經(jīng)歷呢!”
真是個無賴!素菀順了順呼吸,隱了怒意盯向紀豐:“如此就祝紀公子喝得愉快?!?/p>
騰出一只手,從懷中取出銀兩置于桌上,她指了指尚余大半壇的“錦波春”道:“這酒算是代我家小姐答謝您的‘關(guān)懷’之意?!狈銎鸾睖蕚潆x開。
靳涵薇閉著眼,嘴中發(fā)出不舒服的咕噥聲,雙頰上的酡紅已蔓延至耳后脖根。
看來得盡快送她回客棧解酒……素菀默嘆,不敢再多耽擱,當即就向門口走去。
可才行得幾步,就聽到身后的紀豐輕緩緩地在念:“‘錦波春’可不是男女都能喝的,喝錯了可不會好受呢!”
她霍然回首:“這是什么意思?”
紀豐笑得大聲,卻不回答。
見素菀蹙緊了眉,旁邊一位酒客好心告訴她:“‘錦波春’釀法特殊,內(nèi)含多種草藥,乃適合男子喝的烈酒,女子喝了嘛——”他猶疑地看看臉色大變的素菀,又看看喝得酩酊大醉的靳涵薇,小心地道,“壞處自然是沒有的,但藥性留在體內(nèi),肚子會疼,而且皮膚上會發(fā)出些小紅疹,喝得越多,紅疹越多,消褪起來也越慢?!?/p>
居然如此過分!素菀看著大笑不止的紀豐,心里原只是不齒他所為,卻不想他惡劣至此,靳涵薇縱有不是,她倒掉的終究還是自己的酒,并未犯著他人,他看不順眼,稍微捉弄一下即可,何必要如此害人。
她怒極反笑,對紀豐道:“紀公子如此愛酒,敢問是何緣故?”
紀豐對上她清如冰玉的眼眸,微一錯愕,她笑得恬靜,然而眸中卻捕捉不到一絲笑意。他不由地斂了笑,過了片刻才重又掛上了招牌似的懶散笑容:“你問這個作甚?”
素菀靜靜地看著他,又是一笑,她身子略側(cè),指著大堂墻上的一幅字,問邊上的小二:“這是這位紀公子的作品嗎?”
小二看看墻上的字畫,再看看紀豐,不明所以地點頭:“是的,上次紀爺來喝酒忘了帶酒錢,乘著酒興寫了這幅字以抵酒資,上面有他的落款。”
素菀滿意地點頭,轉(zhuǎn)頭再看紀豐,雙目清如水亮如星,仿似有著洞察一切的明澈。
“‘百年莫惜千回醉,一盞能消萬古愁[1]’,公子心中有愁?”
“不過是酒醉時的意氣之作……”紀豐下意識地想要反駁,話至一半?yún)s忽地明白了過來,立時住了口。
他向來一副游戲人間的樣子,何曾刻意解釋過什么,如此急切,反著了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