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革命要跟對人。

如果沒有跟對，怎么辦？

舟之僑的答案是：換人。

事實上，舟之僑是一個很明白這個道理的人。干革命嘛，不是干人，所以，為什么一定要跟死一個人呢？他曾經(jīng)這樣開導百里奚：你看，人家虞公也不容易，當個小地主，一大家子人，就那么幾間房子，那么幾畝地，你還非要往人家那里湊，不給人家增加負擔嗎？不讓人家看著礙眼嗎？

可是，百里奚是個死心眼。

對于死心眼，該怎么辦？

舟之僑有辦法。

“主公，虞國舊臣百里奚死忠虞公，十分可惡，建議把他打入奴籍，作為媵①隨伯姬嫁到秦國，以示懲罰?！敝壑畠S到晉獻公面前提議。

“好啊好啊。”獻公當場同意，這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國君通常都不會駁大夫的面子。

于是，百里奚成了伯姬陪嫁的老奴。

舟之僑是一片好心，他知道秦國目前正在求賢若渴，當初公子縶還曾經(jīng)動員自己去秦國當庶長。因此，只要百里奚去了秦國，一定會有機會的。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舟之僑怎么也沒有算到，百里奚竟然在半路上逃跑了。為什么要逃跑？百里奚也以為秦國遍地是狼呢。

——人傻錢多速來

百里奚所說的那個比自己高明十倍的人，就是蹇叔。

秦穆公一聽，蹇叔如此厲害，還不趕快請來？

第二天，公子縶打扮成東漂一族，率領(lǐng)一個小分隊，登程東進，專程去請蹇叔。臨走之前，百里奚給蹇叔寫了一封信。

功夫不負有心人，公子縶等人曉行夜宿，非止一日，來到宋國。一路問，一路走，又找到了鹿鳴村。一問，蹇叔依然健在，而且沒有出門旅游。公子縶找到蹇叔，也不用遮遮掩掩，三言兩語說明來意，說是百里奚推薦，秦穆公要請蹇叔全家前往秦國，聘任蹇叔為秦國庶長。公子縶還怕蹇叔沒聽懂，又解釋說庶長就是上卿。

蹇叔聽罷，愣了一下，難道天上真的會掉餡餅？看公子縶，又是特真誠的樣子。蹇叔有點猶豫，他是個很謹慎的人，他并不認識秦穆公，如果自己拖家?guī)Э谌チ?，發(fā)現(xiàn)秦穆公不怎么樣，那時候，可就沒有回頭路了。

“交押金嗎？”如果是現(xiàn)代人，就會這么問。可是，那年頭還沒有這么多騙子，所以蹇叔不會這么問。

“這，公子，承蒙好意，只是我已經(jīng)老了，不愿意離開家鄉(xiāng)了?！卞渴鍥Q定推辭掉，他不愿意去冒這個險。

“這，老先生，百里先生可是強烈推薦啊，你要不去，太不給面子了。”公子縶有點急了，這個任務(wù)可是死任務(wù)。

“這，確實身體不允許了。百里奚現(xiàn)在怎么樣？”

見蹇叔問起百里奚，公子縶突然想起來還有一封百里奚的信，趕忙把信拿出來，遞給蹇叔?！皩α?，老先生，百里先生有信讓我?guī)Ыo你?！?/p>

蹇叔接過信，那時候的信就寫在絹上。蹇叔將絹展開，只見上面只寫了八個大字，蹇叔看完，笑了。

“好，我跟你走，這就叫人收拾家當，明日出發(fā)?！卞渴寰谷煌馊デ貒?。

公子縶大喜過望，很顯然，蹇叔能夠改變主意，百里奚的那封信至關(guān)重要。那么，那封信上究竟寫了什么？我們想知道，公子縶更想知道。

于是，公子縶將那封信拿了過來，展開一看，他也笑了。

百里奚的信上寫著什么？

八個大字：此處人傻錢多，速來。

蹇叔來了。此后成為陜西蹇姓的祖先

現(xiàn)在的秦國，擁有了蹇叔、百里奚和公孫枝三名海外人才。

與蹇叔交談之后，秦穆公非常高興，因為蹇叔的見識還在百里奚之上?？墒牵L只有一個，怎么辦？

公子縶靈機一動，出了個主意。

“主公，不妨任命百里先生為左庶長，蹇先生為右庶長，同掌大權(quán)，如何？”公子縶的主意就是弄兩個總理，反正是哥倆好，不會爭權(quán)奪利。

穆公一聽，好啊，這個主意不錯。

于是，穆公任命百里奚為左庶長，蹇叔為右庶長，同時任命公子縶為大庶長，與公孫枝一共四人構(gòu)成核心決策層，共同主持秦國的國事。

因為百里奚是用五張黑公羊的羊皮換回來的，因此秦國人稱他為五羖①大夫，羖是什么？黑色公羊。

兩個饃請來一個公孫枝，五張羊皮換回一個百里奚，秦國的強國之路竟然如此開始，發(fā)人深省，發(fā)人深省啊。

后來，秦國人發(fā)明了羊肉泡饃，據(jù)說就是為了紀念當初秦穆公用羊皮和饃請來秦國第一批人才的。所以說，羊肉泡饃就是秦國的歷史。

事實上，從公孫枝開始到秦始皇麾下的李斯和呂不韋，秦國一直就是在用中原的人才征服中原。秦國文化落后，缺乏人才，但是他們敢于大膽引進人才，不拘泥于國籍和出身。相反，中原國家人才濟濟，卻不知道怎樣使用，結(jié)果自己的人才為人所用，反過來對付自己。

遠見和氣量，這是中原國家無法與秦國相比的地方。

而秦穆公就是秦國大膽引進人才的始祖，偉大的秦穆公。

—— 一家團圓

百里奚當上了庶長，過上了幸福生活。但是，看上去風光無限，心中卻很是痛苦。為什么痛苦？孤獨啊。老婆孩子都沒有了，老婆固然還能再娶，可是孩子是生不出來了。

所以，老頭每天很怕天黑，天一黑，就想老婆孩子，心情就不好。

那一天下午，百里奚百無聊賴，正在休息，就聽見院子里有人唱歌。怎么唱？

百里奚，五羊皮！憶別時，烹伏雌，舂黃齏②，炊扊扅③。今日富貴忘我為？百里奚，五羊皮！父梁肉，子啼饑，夫文繡，妻澣衣。嗟乎！富貴忘我為？百里奚，五羊皮！昔之日，君行而我啼，今之日，君坐而我離。嗟乎！富貴忘我為？

歌詞大意就是：百里奚你真不是個東西，你吃香的喝辣的，老婆孩子吃糠咽菜。

百里奚一聽，罵我？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明知道我老婆孩子都丟了，還這么刺激我。

“誰唱歌？給我?guī)нM來。”百里奚生氣了，下令。

不一會，唱歌的人被帶進來了。一看，是個老太太，是剛剛招進來的洗衣女工。洗衣女工會唱歌，而且會唱這樣的歌，百里奚就覺得奇怪了。

“你叫什么？”百里奚問，他就覺得這個洗衣女工有些面熟。

“杜十娘的姐姐，杜八娘的妹妹?！毕匆屡ふf。原來她是杜九娘。

“老婆?！卑倮镛商似饋?，歲數(shù)大了，差點摔一跤。

老夫妻兩個抱在了一起，老淚縱橫。

“老婆，咱孩子呢？”哭了一陣，百里奚問。

“打狼去了。”杜九娘說。

原來，杜九娘這些年來帶著兒子孟明視四海為家，乞討度日。后來到了秦國，到處打工，養(yǎng)活兒子，一直把兒子拉扯大。雖然說從小吃不飽穿不暖，孟明視長大之后卻身強體壯，長得一表人才，舞刀弄槍極有天分。平時就跟街上的一群無賴去荒野打獵，以此養(yǎng)活老娘。

前些日子，杜九娘聽說秦國新來的庶長叫百里奚，心說苦日子總算熬到頭了?？墒怯譀]有辦法相見，正好百里奚府上招聘洗衣女工，于是前來應(yīng)聘，又唱了那一首歌，這才一家團圓。

秦穆公聽說了百里奚全家團圓的事情，非常高興，拜孟明視為大夫，與蹇叔的兩個兒子西乞術(shù)、白乙丙合稱“三帥”，掌管秦國軍隊。

百里奚、蹇叔和公孫枝如何改造秦國？基本上，參考齊國管仲的路子。

首先，發(fā)展農(nóng)業(yè)，讓百姓安居樂業(yè)。百姓富了，周邊國家的百姓就紛紛來投奔，秦國一律歡迎，給房給地給安家費。那時候，地廣人稀，人口就是力量。

于是，周邊小國有主動要求歸順的，有秦國出兵占領(lǐng)的，秦國人口和土地同步增長。

與此同時，對全國人民進行教化，也就是用中原的禮儀來統(tǒng)一全國，提高人民的素質(zhì)。

在擴張的同時，秦國保持必要的低調(diào)，以免引起周邊大國特別是犬戎的注意。

秦國在悄悄地發(fā)展，也在悄悄地擴軍。中原國家誰也沒有想到，西邊有一個將來的超級大國正在崛起。

讓秦國去悄悄地發(fā)展，我們回過頭來，繼續(xù)看晉國的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