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可惜的是,他的身體不爭氣,病倒了,重到沒法上朝,只好辭職去當武勝軍節(jié)度使、檢校太尉兼侍中、判河南府。這樣一位好同志病倒了,領導們決定派專人去探望慰問一下,結果探望人員據實回報,把太后都感動得哭了。
因為堂堂的大宋首相,家里窮得既儉且陋,病得躺在床上,連鋪蓋都是百姓級別的……劉娥立即拔白金五千兩、錦緞做的臥具、屏風等物送去,要他安心養(yǎng)病,等好了朝廷必將重用!
但這一切都是假的,馮拯平時的生活嘛,那是寇準的級別,按宋史官方的記載是“拯平居自奉侈靡”,什么“儉陋”、“被服甚質”,完全都是假象,是他特意布置用來騙人的!
這就是馮拯,之前所有的舉動在一件事里都爆了光,再聯想一下趙恒過澶州北橋時他的表現,還有他幫助劉娥扳倒丁謂,有幾分是王曾式的忠心,又有幾分是出于憎恨和報復的快感,此人外君子而內小人的嘴臉就呼之欲出了。
馮拯,字道濟,公元1023年,宋天圣元年九月因病罷相,一個月后去世,贈太師、中書令,謚文懿,臨死撈的一票還是很肥,和與他同月而死的另一個人比起來,堪稱官場成功的真正典范,獲得終生享受成就獎。
但是另外死的那個人,才被世人千年傳唱,萬古流芳,成為傳說中的神話,宋朝文臣的頂峰象征。
公元1023年,宋天圣元年閏九月初七日,寇準死于雷州貶所,終年62歲。此時距離他考中進士,踏入仕途己經過去了43年;距離他獨力承擔,為趙恒爭來儲君位置,己經過去了29年;距離澶淵之盟,更己經是19年前的事了。
一生的光輝都己成為過去,塵封在了歷史的長河里,更被太平年間的君臣們所遺忘,或許對他們來說,真正有意義的數字是這個吧――此時距離寇準被遠貶雷州,才過去了一年零七個月。
讓一位花甲老人、三朝功臣遠涉江海,發(fā)配萬里之外,這是不是一種謀殺呢?不錯,目的達到了,而且一切的責任都可以推給奸臣丁謂。尤其是所選的地點之遠,更是丁謂的刻毒心腸發(fā)作,無所不用其極,但是劉娥就沒有干系了嗎?不管當時丁謂有多囂張,只要她稍微反對一下,那么像李迪被貶的衡州的尺度是不是也有商量?
可是寇準沒有這個待遇,他的性格決定了他有什么樣的敵人,同時鑄就他獨特的命運。“生當盡歡,死要無憾”,就算被陷害,都痛快淋漓,置之死地!回首一年多前,寇準從道州趕赴雷州,道路艱險,沿途州縣的官員百姓們給他準備了竹輿,要一路抬他,送到貶所。
但寇準拒絕了,我是罪人,有一匹馬就很好了。就這樣,史書記載他騎馬南行,日行百里,左右人等無不垂淚,公道自在人心,這是曾經挽救國家安危的功臣!可寇準卻毫不在意,他到了雷州之后,大小也還是個官,司戶參軍嘛,雷州的府吏給他送來了當地的府庫圖經,第一頁就寫著雷州東南門至海岸距離十里。
寇準恍然大悟,他像領悟了命運一樣,輕聲說:“我年青時曾經寫過一首詩,里面有‘到海只十里,過山應萬重?!袢湛磥恚f事自有前定……”
但說到詩與命運,他在七歲時隨父親登西岳華山時所做的那首詩才是他一生真正的讖語――只有天在上,更無山與齊。舉頭紅日近,俯首白云低。
他的一生,只有“天”,也就是皇帝,才能高過他的聲望,其它的“山”們,也就是同時期的大臣們,都沒法超越他的鋒芒;可是只有他當“舉頭”,與皇帝(紅日)親近時,才能風光寫意,一旦倔強頑固,那么就只是白云野鶴,晚景凄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