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娥更緊張:“北敵強(qiáng)梁,怎能放他們進(jìn)關(guān)?”
王欽若搖頭:“不借就是示弱,還不如直接借?!彪S后一笑:“這只是恐嚇,一個試探罷了。請回憶,咸平年間契丹人每年都打進(jìn)來,哪一次事先打過什么招呼?”
幾句話解釋得清楚明白,最基本的一點(diǎn),伸頭縮頭都是一刀,你說不借人家就不來了?劉娥只好聽他的,大大方方地回復(fù)契丹,草場借給你們了,就在雄州一帶,隨時都可以進(jìn)關(guān)。但就是這么奇妙,宋朝越大方,遼國越不好意思,這件事就此不了了之,遼國一頭牲口都沒靠近過宋朝的邊關(guān)。
以上就是王欽若在仁宗朝的表現(xiàn),可圈可點(diǎn),但照樣里外不是人。他居然是被活活氣死的。
一切都源于英明偉大的劉太后所做出的那條食物鏈。即有事就詢問王欽若――經(jīng)過王曾的考查――經(jīng)過曹利用審視――如果一切正常,最后再由魯宗道挨個狠狠瞪一眼,做最后的安檢收尾。
看出門道了嗎?王欽若其實就是個干活兒的苦力,下邊有一大堆人在盯著他,時刻準(zhǔn)備對他深挖狠批,斗倒斗臭。其中就以能用目光殺死你的魯魚頭為主力。
于是王宰相的日子就非常難過了,得時刻看著別人的臉色,可就是得不到半點(diǎn)好臉色。時間一長,經(jīng)過N多次哪怕說得對,分析得在理,也仍然被同僚們鄙視之后,他終于受不了了,發(fā)了句牢騷:“王子明(王旦)在日,你們也不這樣?!?/p>
魯宗道立即冷笑:“王文正(王旦謚文正)先朝重德,豈是他人可比?公既執(zhí)政平允,宗道安敢不服?”硬邦邦地砸了回來,王欽若立即閉嘴。
義正言辭,正氣凜然,把他給嚇著了?笑話,當(dāng)年活著的王旦,甚至寇準(zhǔn)也沒嚇著過他吧。他根本就不是自覺理虧,而是恨自己一時糊涂,怎么主動找抽?
他面對的是一群翻身作主人的君子。君子們罵人是有武器的,通常自己份量不夠,就隨時去圣人堂里挑。上至孔子等至圣先師,下到近朝近代的各位公認(rèn)賢臣,誰都成。那例子太多了,可今天他居然主動把王旦提了出來,那是鞠躬盡瘁,累死也沒怨言的人,他王欽若怎么能比?真是自己找死。
但心里一定有個話悶著――王旦歸王旦,當(dāng)年有他在,我也沒話說??赡泗旚~頭有什么資格對我說上句?只憑著你道貌岸然,還有那個所謂“誠實不欺君”的好名聲?
這次對話以后,王欽若的日子更加難過了。君子們的溫存是留給百姓的,君子們的恭敬是留給圣人和皇帝的,對于所謂的奸邪,就是要痛打落水狗,根本就沒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這一說。不過最后的一擊也怪王欽若自己不爭氣,是他找死。或者說運(yùn)氣低了,踩到只螞蟻都能跘一跟頭。
宋朝宰相的任務(wù)不僅僅是帝國大管家,或者說要“調(diào)理陰陽,撫理萬物”這樣簡單,還必須得時刻留意下面的辦事人,以及有才華卻沒出身的仕子們。要舉薦,讓國家得人,讓人盡其用,這才算合格。
看著很美,是個大肥差,不過要小心,舉薦的背后就是風(fēng)險。你推舉的人出了什么錯,都有你的份。王欽若就栽在了這上面。
他舉薦的人叫吳植,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埋沒型人才,被發(fā)掘之前不過是個縣尉。但在王欽若的大力舉薦之下,他終于得到了知邵武軍的差使。邵武軍不是天雄軍、永興軍這樣的大郡,但好歹那是個州府級的職位啊,昊植高興,但轉(zhuǎn)眼悲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