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周圍圍觀的學生已經(jīng)都散了。刺猬走到了高揚的面前，用手友好地拍了高揚的胳膊一下：“哥們兒，謝了?！?/p>

“沒什么，我只是看不慣那么多人打一個?！?/p>

“哼，其實他們?nèi)藬?shù)兒再多一倍我也不怵?！?/p>

“嗯，反正你是夠能打的，上回我可領教過了。”

“哈哈，哥們兒為上次的事兒跟你賠不是了?！?/p>

“都是哥們兒了還用得著說這個嗎？”

就這樣兒我們認識了刺猬。后來夏天曾對我說過，刺猬打架時候的眼神兒和高揚的一模一樣。我還記得后來有很多次去抄人的時候，刺猬往往都是一句話也不說，但動起手來時他絕對是第一個。

4

初一談戀愛到底算不算早熟，這真得看跟誰比了。比如，刺猬在小學三年級就把初吻給了一姑娘，據(jù)他自己說當時他并不知道這么做有什么意義，只是在單純地模仿電視里的言情片兒而已?！拔耶敃r覺得這事兒真他媽惡心！弄了我一嘴的口水！”刺猬嘴上對我這么說，臉上的表情卻還是興奮與快樂的。

念小學的時候大家都挺避諱“早熟”這個詞兒，可上了初中以后，“早熟”突然就成了件倍兒有面子的事兒。尤其之于男孩子，“早熟”一下子就變成了一樣很能吸引女孩子的東西。

盡管刺猬上了初一時已經(jīng)交過了三個女朋友，但在我眼里，真正能配得上“早熟”這個詞兒的還是只有高揚，我也舉不出什么具體的例子來說明他早熟，那只是一種感覺而已。我想很可能是因為我比較欣賞他平常不愛說話，遇到事兒的時候卻總能不亂陣腳的良好素質(zhì)，我總感覺一個成熟的男人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再比如說高揚這小子很會來事兒，整天都跟個小大人兒似的。

總之，高揚這小子還是挺酷的，所以他很快就吸引來了姑娘，姑娘不是別人，是曾經(jīng)跟我們一個小學的末末。

念小學的時候我就能感覺得出來末末對高揚有好感，但末末從來都拒絕承認。可一上了初中，他倆幾乎都沒和任何人說一聲兒，突然倆人就牽起了小手……

現(xiàn)在的我甚至都不敢再去回憶當年那些純粹的畫面，因為現(xiàn)在的一切與當年的落差太大，大到讓我一想起過往的美好便能淚流滿面。盡管沒有人說過，但我知道，那段清澈到近乎透明的日子是我的兄弟高揚一生當中最為快樂的時光，在那段日子里，高揚還留著短發(fā)，臉上還時不時地掛著陽光得不得了的笑容……是的，那段日子高揚很愛笑，我知道，那時候的他比后來的任何時候都幸福。

我還記得那次高揚走到我面前，有點兒扭捏地對我說：“蘇麥，我跟末末好了……”這個在別人面前從來不肯示弱的大男孩兒說到這兒時臉居然都紅了，可愛得不得了。

“‘好了’是什么意思？”我當時是真沒反應過來。

“就是她現(xiàn)在是我媳婦兒了！”

我沒想到高揚居然會是我們?nèi)齻€里第一個戀愛的人，因為我一直都覺得最早戀愛的應該是夏天。后來我才知道，那次是末末向高揚表白的——高揚一生沒對任何姑娘表白過，我想這個記錄沒幾個男孩子能保持。

高揚開始與末末整天待在一起——你知道的，初戀的男女總是會天天膩在一起。高揚也不例外，盡管他在我們面前總想表現(xiàn)出一副他其實對末末很無所謂的架勢，但誰都看得出來，他很在乎末末，這就是“欲蓋彌彰”的道理。

那時候還不像現(xiàn)在似的，恨不得一個小學生說起手機牌子來懂得都比我多。那時候手機還沒在學生的隊伍里流行開來，不過高揚為了解決每天晚上對末末的想念，便求著他媽給他買了個機子，黑白屏的，這在當時那可算是個大件兒了。末末也有臺機子，于是倆人整天晚上短信來短信去，為中國移動的早期發(fā)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為此高揚他媽沒少罵他，說他整天凈發(fā)短信都不知道學習了——那段日子里高揚的學習成績的確是一路下滑，大有完全剎不住的趨勢。好幾個晚上他的作業(yè)都是我?guī)退麑懙?，因為他說晚上要帶末末去哪兒哪兒玩兒，說著就把作業(yè)本往我懷里一扔：“謝了兄弟，回頭請你吃飯！”飯是一次沒請過，但作業(yè)卻總是不忘扔給我，每次給完我作業(yè)還得囑咐我說，“要是我媽晚上給你打電話，你就說我在你家和你一起寫作業(yè)呢??！”

“那她要是讓你接怎么辦？”

“嗯……我想想……那你就說，就說我正上廁所呢，接不了！”

是的，高揚這小子每次晚上出去玩兒都拿我當擋箭牌，他總對他媽說他去我家讓我給他補習去了。結(jié)果還真有那么幾次他媽真給我打來了電話，我只好按照高揚說的告訴她高揚在上廁所，事情發(fā)展到后來他媽都會這么說了：“又上廁所呢吧？蘇麥，高揚為什么一到你們家就那么愛上廁所呢？”

“嗯……他說，說我們家的馬桶坐著舒服?！?/p>

“……”

末末是個挺不錯的姑娘，從來不要求高揚給她買什么東西，也沒讓高揚給她充過手機錢，但高揚說他和末末在一起的時候就忍不住地想給她花錢。

“蘇麥，你說我這是不是賤啊？”

“這哪叫‘賤’??！這說明你愛她！”

“蘇麥你丫真惡心！這么酸的話都說得出來！”

我當即照著他胸口來了一拳。他傻笑著說：“我昨兒在‘石頭記’看見一項鏈，挺好看的，我想買給她，下個月就是她生日了。”

“‘石頭記’是什么？”

“一賣飾物的店，你怎么連這都不知道？”

“哦……那你錢夠不夠??？不夠我這兒有?！?/p>

“行了，你錢好好攢著吧，我有辦法弄來錢?！备邠P說著仰頭看了看天，嘴里繼續(xù)念叨著，“一百多的項鏈兒?。ㄒ话俣鄩K錢在當時的我們看來已經(jīng)能稱得上“巨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