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子攸停下腳步，回頭斥責(zé)：“朕不可以隨便走走嗎？”

奚毅保持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滿臉嚴(yán)肅地停下來：“我們職責(zé)所在，不敢大意?！?/p>

明月輕輕向奚毅笑笑，勸說元子攸：“奚將軍說得對，讓他們跟著吧?！?/p>

元子攸無奈轉(zhuǎn)身，任由奚毅跟在身后，與明月登上山頂，靠在一棵巨樹下，擦去臉上汗珠，向山下俯瞰，慘劇突然浮現(xiàn)視野。山坡和黃河之間，王公大臣狂呼著四處奔逃，全副武裝的鐵甲騎兵手持長槊，左突右奔，黃河岸邊的沙地濺滿鮮血。大臣跪在地上求饒，仍然難逃厄運(yùn)，被契胡騎兵長槊釘在地上。明月意外看到屠戮場面，驚叫一聲用雙手蒙住眼睛。

山腰上一隊(duì)騎兵騰起煙塵向行宮飛奔，元子攸意識到情形不好，掉頭急返。明月不知所措，心中慌張，雙腳發(fā)軟，被山石絆倒撲倒在地，雙手撐地，只能看見元子攸的背影。元子攸向山下狂奔，仍然晚了一步，騎兵旋風(fēng)般驅(qū)馬沖入行宮。行宮守衛(wèi)不但不去阻止，反而抽出腰刀會合騎兵，一起橫劈斜砍，行宮內(nèi)頓時哭喊聲響成一片。

元子攸停在半山腰，慘狀歷歷在目。兄長元劭從行宮內(nèi)倉皇跑出，一名騎兵策馬追上，黑色槊桿沒入后背，胸口透出瀝血的槊尖，他來不及呼叫栽倒地上，鮮血隨著長槊拔出噴射出來，雙腿徒勞在地面掙扎。元子攸跪倒在地，欲哭無淚，眼睜睜看著從洛陽帶出的隨從被屠戮殆盡，行宮內(nèi)哭喊聲漸止，鮮紅血液濺滿庭院。元子攸突然想起明月，爬起來，跌跌撞撞在山路中盤旋幾圈，迎面遇到在奚毅的陪伴下氣喘吁吁的明月郡主。元子攸搶上幾步，拉她離開土路，鉆入灌木叢。

守在身邊的契胡士卒噌地拔出腰刀，跳下土坎，攔在兩人面前：“陛下，去哪里？”

元子攸自知難逃一死，只想助明月逃脫：“明月郡主是我遠(yuǎn)親，與今天之事沒有關(guān)聯(lián)，我跟你們回去，讓她走?！?/p>

奚毅點(diǎn)頭答應(yīng)，擺手示意契胡士卒讓開。契胡士卒毫不通融，挺直脖子大喊：“爾朱大將軍命我們寸步不離，更不能讓任何人離開行宮?！?/p>

元子攸雙手張開，擋住契胡士卒：“明月，跑?！?/p>

契胡士卒將刀一橫，惡狠狠瞪眼：“皇上，讓開?！?/p>

明月拉著元子攸衣角，眼淚濺出：“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p>

契胡士卒用刀逼住兩人，扯開嗓子向山下求援。元子攸額頭冒汗，聲音已帶哭腔：“明月，快跑吧。”

銀光一閃，滴血刀尖從契胡士卒胸前透出，尸體頹然倒地，露出正在收刀的奚毅。他彎腰拉著尸體雙腳，壓低聲音：“皇上，幫忙。”

兩人前后拖著尸身來到陡峭的山澗旁邊，奚毅將尸體踹入灌木叢生的懸崖，擦干腰刀血跡，還于鞘內(nèi)，扯出樹枝將血跡刮凈，扔入山澗。他辦完這些事情，走到元子攸身邊：“陛下，明月郡主可以走了。”

元子攸身體仍在顫抖，忘記用朕自稱：“多謝奚將軍，我想和明月說幾句?！?/p>

“我們一起走?！泵髟吕迂环?。

奚毅打消明月的想法：“如果皇上走掉，引來全軍大搜，你們就都走不成了?！?/p>

元子攸右手托起明月臉龐，制止她拼命搖頭：“明月別鬧，聽我說。京城宗室和大臣盡集河陰，可能都被殺光。你不要回洛陽，直接去汲郡尋找你姐夫，北海王元顥。他在那里帶兵抵御葛榮，十分安全，把這里發(fā)生的事情告訴他?！?/p>

明月腳步不動，呆呆地望著元子攸，眼淚順著臉龐流下來，用力搖頭。四周傳來契胡士卒的呼叫聲音，影影綽綽出現(xiàn)在附近。元子攸壓低聲音命令：“明月，別讓我擔(dān)心，沒人知道你在這里，不要耽擱，快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