朧月即刻道:“也給母妃留一份?!?/p>
予涵與靈犀漸懂人事,正牙牙學(xué)語的時候,予涵學(xué)著姐姐道:“也給父皇留一份?!?/p>
玄凌極高興,不自覺便含了慈父的笑,抱過予涵親了又親,哥哥只含笑瞧著。玄凌抬頭見他如此,不禁也笑,“如今你孤身一人也不成個樣子,家中無人主持事務(wù),奉養(yǎng)父母也不便。身子既好起來,也該考慮再成個家?!?/p>
哥哥笑容一僵,我曉得他牽動心中嫂嫂與致寧之痛。嫂嫂慘死,鸝容又暴斃,哥哥一時間自然無心再娶。可若是一力推辭,難保玄凌不疑心哥哥記恨當(dāng)年之事。我笑吟吟斟過一杯酒遞到玄凌唇邊,道:“舅父的責(zé)任可大呢,哥哥一成家,倒顧不上我了。臣妾原想著要哥哥親自來指點涵兒的讀書騎射呢,四郎倒好,偏偏幫他躲懶?!?/p>
玄凌舉箸而笑,“質(zhì)成,瞧瞧你這妹妹,越發(fā)嘴上厲害了?!彼麏A過一筷子鵪子水晶膾給我,“朕原是好意,你若不喜歡,朕給賠罪就是?!比绱艘恍?,玄凌也不再提,予涵小小年紀(jì)很守規(guī)矩,頗逗人喜歡,朧月又笑語如珠,如此言笑晏晏倒也歡喜。我喚過花宜道:“你回去瞧瞧四殿下醒了沒有?若是醒了,該囑咐平娘煮了牛乳粥給他喝?!?/p>
花宜溫言離去,柔和的衣風(fēng)卻被李長驚促的腳步帶亂,李長俯身在玄凌身邊,輕輕道:“皇上,鸝妃娘娘歿了?!彼⌒牡乜匆谎坌璧纳裆吹皖^。
玄凌手中的銀筷輕輕一震,筷子上細細的鏈子便索索作響,哥哥忙起身道:“皇上節(jié)哀?!?/p>
玄凌一怔,方淡淡道:“一個罪人罷了,要節(jié)哀什么?”
我恍若方才才得知,便問:“什么時候的事?”
“酉時一刻,鸝妃娘娘午后想吃杏仁,傳了好些。其實那些杏仁的分量是不會致死的,誰知鸝妃娘娘將從前一點一點要去的杏仁全藏了起來今日一并吃了,太醫(yī)診了說是服食杏仁過多中毒而死?!?/p>
玄凌雙眸微黯,將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撂,沉沉道:“她定是知道了安比槐已死,所以存了死志。朕已寬待她饒她一條性命,她如此不念君恩,死不足惜。”
李長忙跪下道:“都是奴才不當(dāng)心,才讓鸝妃娘娘自裁了?!彼R煌#荒樧载?zé),垂首道:“妃嬪自裁是不祥之事,都是奴才的差錯。”
玄凌聽他說起“不祥”之句,眉心涌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與悵然,他揮一揮手,示意李長起來,“若不是安氏早存死志,也不會把那些杏仁積起來尋死了。怪不得你?!?/p>
“她此身只得幽閉景春殿中,安氏蒙寵多年,如何能過得下這樣的日子。與其說是為她父親,不如說她是死于絕望?!蔽矣挠淖⒛啃?,“安氏雖然作惡多端,然而畢竟侍奉皇上多年……”
他斷然轉(zhuǎn)首,“朕不會去看她。”
“是。”我停一停,“即便皇上不與她死后的體面也無妨,只是皇家體面也要緊,流言紛紛,鸝妃圣寵多年猝然自裁,民間流言喧擾,要是認為皇上因其父而遷怒她逼她自裁就不好了?!?/p>
他面色冷凝如鐵,“你不恨她?”
我含著得體的微笑,坦然道:“臣妾與安氏同年入宮,一直交好,卻不想安氏如此暗算臣妾。正因為怨恨,臣妾才不愿以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操辦她的喪事。為免臣妾兩難,也為保皇室體面,堵住悠悠之口,皇上不如請皇后為鸝妃安置喪儀吧?!蔽倚卸Y如儀,“還請皇上親去囑咐皇后操辦,也算一盡對鸝妃之心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