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蘇莫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真相一旦捅開,自己蹲幾年牢是免不了的。但究竟如何洗清自己,他又不忍心對賈偉達落井下石,于是便想到石榴。哈文昆與于先鰲是多年老相識,從小他就與石榴在一起玩耍著長大,說“兩小無猜”也不過分。他知道石榴在騰鰲集團的分量,也相信她一定能幫自己這個忙。
石榴聽罷情況介紹,不禁又氣又恨,一直被宣傳為全市安居工程樣板樓的好端端一幢高層建筑,背后竟然有這么多見不得人的貓膩,這簡直是在拿人命關(guān)天的事當兒戲!長得一表人才、背景顯赫、受過正規(guī)教育的這個年輕闊少,看上去精明過人,怎么能干出這種目無法紀的蠢事!她感到實在不可思議。這一瞬間,她明白了給于先鰲打電話那個人為什么那樣嚴厲,而且那樣迫不及待地要騰鰲集團馬上處理好善后。
姚宜南的主意過于缺德,但石榴想,眼下也沒有第二條路子可走,本來于先鰲就有“丟卒保車”的想法,這樣大一個事故,總要有人出面頂罪,而這個人,除了鯨龍房產(chǎn)的老總外,不可能是其他人。既然這樣,一樁罪和兩樁罪差不到哪里去,看來也只能委屈賈偉達了。
“謝苗諾夫號”靜靜地??吭邛L魚灣港的深水泊位上。從俄羅斯遠東地區(qū)運載來的落葉松原木早已經(jīng)卸船,山一樣堆在貨場上,回程運載的糧食和肉禽蛋品也在緊張裝船,按計劃,船只后天就要啟程回國了。
這一單生意全部是由騰鰲集團做的。石榴順利通過戒備森嚴的警衛(wèi)線,款款向船上走來。外輪作業(yè)區(qū)嚴禁無關(guān)人員靠近,但她卻可以暢通無阻,一則她手里有官方派發(fā)的外貿(mào)證件,二則她本人就像個地地道道的歐羅巴女人——她有著二分之一的俄羅斯血統(tǒng)。
石榴對自己的美麗有著絕對的自信,這從那些大鼻子船員垂涎欲滴的眼神和不時傳來的輕佻口哨聲中就能感覺出來。在外輪泊位入口處執(zhí)勤的那個小兵蛋子雖然竭力做出一副凜然正氣的表情,但裊娜前行的石榴仍舊能夠探察得到后背上那股灼熱的注視。其實今天她并沒有刻意打扮,因為來船上不是為了與俄方進行聯(lián)誼,辦理通關(guān)手續(xù)也只是一個借口,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滿頭大波浪卷焗成亞麻色,高高的鼻梁襯著一雙藍幽幽的深眼窩,白如精瓷一樣的面頰豐腴而細嫩,身穿一套亮黃色皮爾 卡丹名貴皮衣皮褲,頸上的白紗巾嫵媚地隨風(fēng)擺動,加上超過一米七五身高、凹凸有致的惹火身材,哪個男人若不為自己而動心,那才是有病呢!只是,已經(jīng)快三十歲的石榴常常不屑于理睬那些不懷好意的討好者,而上學(xué)時受過的特殊訓(xùn)練也使她面臨類似騷擾時應(yīng)付自如。
船長揚切夫斯基在舷梯旁迎候她。兩人已經(jīng)是老朋友了。石榴用俄語與他相互問候,然后隨他走進船長會客室。這里也是一個小型酒吧。
“喝點什么,石榴小姐?”其實揚切夫斯基的漢語說得蠻不錯,長年跑中國航線,日常用語他已經(jīng)能嫻熟應(yīng)用了。
“謝謝?!笔裰北贾黝},“他在這里怎么樣?”
“哈哈,不錯不錯,很聽話的,只是情緒有些不太穩(wěn)定。”揚切夫斯基給石榴斟了一杯克瓦斯,這是俄國人比較喜歡喝的一種飲料,酸酸甜甜的,有一種新鮮黑麥面包的香味兒,石榴也很愛喝。
“勞駕把他請過來吧!”石榴邊說邊隨手打開鱷魚皮手袋,取出一只精美的栽絨方盒,遞給船長,“這是爸爸讓我?guī)Ыo你的,他說你一定會喜歡。”
盒子里是一枚品相完好的龜甲片,上面的楔形文字清晰可見。這是國家特級文物,嚴禁私自交易的,價值連城。揚切夫斯基收藏中國古董有二十年歷史了,這份禮物令他大喜過望。他明白,這是于先鰲對他這次提供便利的回報。
揚切夫斯基出去片刻,門又開了,鯨龍房產(chǎn)的前任總經(jīng)理賈偉達無精打采地走進來??戳耸褚谎郏宦暡豢缘刈鲁槠馃?。
石榴靜靜地盯著他,也是一句話沒說。這個男人吃過她的苦頭。那是幾年前,石榴剛從大學(xué)畢業(yè)來到騰鰲集團,熱情開朗的性格和一身西洋韻味吸引得公司里那些慣于逐腥獵艷的男人們競相在她面前獻殷勤。一次酒會上,喝得云山霧罩的賈偉達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弦,居然吃起石榴的豆腐,嬉笑著在她胸前抓了一把。石榴大怒,輕舒玉臂,一個漂亮動作把他掀翻在地,高跟鞋尖尖的后跟踩在他的鼻子上,眼見就要給他破了相,還是于先鰲喝止了她。當然事后,賈偉達被于先鰲痛痛快快地左右開弓賞了十多個耳光。公司里所有人從此知道了,老板這個養(yǎng)女不僅人長得靚,在西安念大學(xué)時還曾經(jīng)跟罔極寺老尼學(xué)過功夫,自那往后,再也沒有人敢打她的主意,見了面都對她畢恭畢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