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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便是圣誕節(jié)。尹七七是白班。不知為什么,一整天她都有些心緒不寧,像是在期盼著什么,又像是在怕自己所期盼的事情發(fā)生。哈蘇莫從早晨起就沒來電話,這是很反常的,平常日子他都要一天幾個電話,用他的話說是給姐姐“請安”,更別說今天這樣一個重要節(jié)日了。前年和去年的圣誕節(jié),哈蘇莫都邀請尹七七去參加他那些朋友們的派對,每次都鬧騰到小半夜才散??墒墙衲?,他竟然杳無聲息。
尹七七知道自己眼瞅著奔三十去了,按理說不應該再有那些少男少女才能有的幽幽怨怨,多愁善感,可是她卻無法抑制自己,尤其是節(jié)假日。每當別人闔家歡聚的時候,往往也是她最孤獨最難過的時候。舅舅一家人倒是體諒她,常常把她叫去一起過節(jié),可漸漸地她就不太愿意去了,因為不管怎么樣,自己都像一個局外人,尤其是看到舅舅在家里談笑風生與妻兒恩恩愛愛的樣子,她就感到自己格外可憐。
尹七七來到這個城市整整十年了,可是卻沒有幾個能說得上話的好朋友。一則工作性質(zhì)限制了她,賓館經(jīng)理一再告誡說,一號樓住的都是大人物,重要人物,領(lǐng)導人物,為這些人服務,言談舉止都要有分寸,不能隨便什么人都接觸,一切要為上級領(lǐng)導的安全著想;二則她本就不擅長交際,自從和那個人有了那樣一層關(guān)系后,更把自己包裹得緊緊的,不希望讓任何人洞察自己的心思。這也是那個人對她比較放心也比較滿意的地方。除了哈蘇莫,這段時間走動得勤一些的就是給那些殘疾孩子當義工的焉雨亭了,但即使這樣,她也不曾讓焉雨亭走進一號樓或者自己的住處一步。
說來奇怪,哈蘇莫纏著她時,她千方百計想擺脫他;可哈蘇莫一天不來電話,她又有些胡思亂想起來,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尹七七說不好自己是一種什么心態(tài)。不過,哈蘇莫開朗風趣風度翩翩的樣子近來越來越頻繁地出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尹七七知道,其實從心底,自己并沒有毅然拒絕這個表弟的恒心;同時她更知道,她和他之間是絕對不可能的,舅舅那里就是不可逾越的關(guān)卡。
尹七七想起下雪那天從舅舅家回到賓館,晚上正要入睡,舅舅的電話打進來。舅舅說,小莫要給你買臺車,我同意了,你一直有這個愿望,既然他有力量辦這件事,就叫他辦吧。但我看那個渾蛋好像在打你的主意,你可要有定力——那是不允許的,我不同意,你舅媽也不會同意。你只能是他的姐姐!
放下電話,尹七七感到一陣悲涼,流了半夜眼淚。舅舅說得對,哈蘇莫是表弟,自己是表姐,兩人除了這個關(guān)系,還能怎么樣呢?何況,自己已經(jīng)是別人籠子里的金絲雀,著實不忍心欺騙那個大男孩一樣單純的小表弟。
樓道里響起下班的音樂鈴聲,程可帷還沒回來,接班的服務員到崗了,尹七七與她做好交接,穿戴整齊下樓往外走。剛從旋轉(zhuǎn)門出來,對面停著的一輛汽車突然打開白亮亮的大燈,刺得她不由得抬手擋住眼睛,正在暗罵這人不懂禮貌,但聽車門一響,一個黑影在光柱映襯下,健步向她走來,到得跟前,她才認出,竟然是哈蘇莫!
哈蘇莫身子微微前傾,遞過一枝“藍色妖姬”玫瑰花:“七七姐,節(jié)日快樂!”
一股強烈的幸福感猛然激蕩著尹七七全身,她一時竟然呆住了。哈蘇莫一身名牌服飾,圍著一條黑白格子長圍巾,兩只好看的大眼睛在燈光下不住地忽閃。那份陽剛,那份瀟灑,那份優(yōu)雅,用時下小青年最喜歡說的一個詞兒,端地“酷斃”了,標準的白馬王子形象,更何況他手里那枝“藍色妖姬”,被公認為玫瑰世界的頂級品種,幾百元一枝都不容易買到,每到情人節(jié)圣誕節(jié),女孩子都視能得到這樣一枝玫瑰而引以為豪。尹七七得到過不少玫瑰,但“藍色妖姬”卻是頭一次親眼見到,而且這枝玫瑰是送給她的!
“小弟!”尹七七激動地小心翼翼接過玫瑰花,聲音竟然有些發(fā)抖。哈蘇莫接過她的手袋,拉著她往車前走。
“還有一份禮物——瞧,保時捷雙門轎,淑女版,全自動檔,給你買的?!?/p>
他把車鑰匙交到尹七七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