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輛黑色奧迪牌轎車在高速公路上疾馳，新任清河市市委書記陸國杰輕輕按下電動車窗開關(guān)，讓車窗嵌開一條縫，一縷風(fēng)吹進來，拂動他的頭發(fā)，初春的風(fēng)雖然還帶著寒意，他還是很快就找到了“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的感覺。他看見迎面而來的路牌上：距清河市五十公里，由此想到這正是離清河市委書記寶座的距離，他正以每小時一百二十公里的速度奔向這個職位。

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清河市委辦公室主任葉秀山感到腦后一絲涼意，回頭發(fā)現(xiàn)后面的車窗打開一條縫，小心問道：“陸書記，車?yán)锏呐L(fēng)是不是太足了？別感冒了?！彼麑π聛淼臅涍€不熟悉，說話時含著幾分拘謹、幾分恭敬。

“當(dāng)了幾天酒仙，整天醉生夢死，現(xiàn)在是夢醒的時候了，吹吹冷風(fēng)可以讓人清醒啊?！标憞馨胧腔卮鸢胧亲匝宰哉Z。到清河上任前，陸國杰在原來任職的東溝縣連喝了三天送行酒，喝得昏天黑地；連聽了三天祝賀高升話，聽得飄飄忽忽。陸國杰深知這一歷經(jīng)千年的官場俗氣是斷不能免的，否則別人就說你官升眼高、得志猖狂。再說別人恭賀你也是抬舉你，如果你清高不接受捧場，那就是不識抬舉。陸國杰心里清楚，這其中有朋友的真誠祝賀，也有同僚逢場作戲的捧場。中國官場自古就有人情泛濫的傾向，在迎來送往的場合里這一俗氣表現(xiàn)得可謂是淋漓盡致。你可以心懷高雅，卻不能不隨俗。

葉秀山說：“大家都盼著你來，清河好幾個月沒有一把手了?！?/p>

“清河是個好地方！”陸國杰感慨道。

清河市是個八十萬人口的縣級市，經(jīng)濟比較發(fā)達，市區(qū)依山傍海，環(huán)境優(yōu)美，是北方小有名氣的港口旅游城市。兩年前，陸國杰曾到這里開過會，對清河市印象頗佳，曾暗中慨嘆：若能在此地為官一任足矣！當(dāng)時陸國杰還是一個山區(qū)窮縣的副縣長，沒想到當(dāng)年的慨嘆，如今真的變成了現(xiàn)實。在陸國杰接到任命的第二天，清河市委辦公室主任葉秀山和司機小王就開著清河市的一號車來到東溝縣聽候調(diào)用。這兩天陸國杰已經(jīng)明顯感到了一號車的分量，在迎來送往中，其他車總要為它讓路，陸國杰戲稱之是官轎的現(xiàn)代版本。

轎車行駛到一座大橋時，葉秀山回過頭告訴陸國杰：“過了這座橋就進入清河市地界了?！?/p>

陸國杰透過車窗，看著這一片土地、山巒、田野、河流、村莊、樹木，忽然間感到幾分屬地的親切。北方初春的大地蒼涼厚重，遠處的大海磅礴浩蕩于天地之間……

突然，一輛黑色豐田高級轎車從后面高速追了上來，然而這輛車并不急于超車，而是和一號車并行，很顯然清河的一號車被對方認了出來，陸國杰雖然看不透對方深茶色的車窗，卻能感到對方車?yán)锏娜嗽陉P(guān)注著自己。

這時行駛在前方的一輛卡車突然剎車減速，因為左側(cè)有車，司機小王無法向左規(guī)避，只能緊急剎車。強大的慣性把陸國杰重重地撞在前座的椅背上，剎車片刺耳地尖叫著，撕裂天空，一號車雖然急劇減速，還是向前面的卡車沖去……就在和卡車尾部相撞的瞬間，一號車停住了，真可謂是差之毫厘！

左側(cè)的豐田轎車見狀，加速逃離。因為情況緊急，誰也沒看清那輛豐田高級轎車的牌照。

卡車司機嚇得面色蒼白，被怒氣沖天的小王揪著衣領(lǐng)從車上拖下來，指著鼻子問：“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