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領導班子(十九)(3)

領導班子 作者:盧蘇寧


宣判時陸國杰眼睛一直看著孫明浩,孫明浩面色蒼白,低著頭,只有法官問話時才抬起頭回答,大部分回答都十分的簡短。陸國杰注意到孫明浩聽判決時神情愴然絕望,手在微微地顫抖,兩行淚水潸然而下。陸國杰感到心中隱隱作痛。不久前,孫明浩作為市政府的常務副市長還在常委會上侃侃而談,對清河的農業(yè)產業(yè)結構的調整和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的改革提出了很有創(chuàng)見的新思路,從理論上和實踐兩個方面提出了用民營化改造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的方案,得到陸國杰和大多數(shù)常委們的贊同。孫明浩具體分管農村工作,一年中有一半的時間是在基層解決處理農業(yè)、水利、農業(yè)經(jīng)濟等問題,可謂辛辛苦苦。對孫明浩的審判主要是依據(jù)海防堤垮塌事故進行的,陸國杰當然知道除了海防堤工程玩忽職守、受賄等罪行以外,孫明浩還有其他經(jīng)濟問題。例如,不久前被端木鐸狀告的市政工程招標過程中違規(guī)的案子,就與孫明浩有關。陸國杰不想把海防堤的案子復雜化,指示劉永華就案說案,加速處理,不要深究。不然的話,孫明浩肯定不止被判處三年徒刑。

宣判會結束后,陸國杰對法院院長傅俊人說:“先別把孫明浩送走,晚上我要找他談談,帶他來的時候不要帶手銬?!?/p>

晚上七點,陸國杰在法院后面一家小酒店里安排了一桌酒宴,兩名身穿便衣的法警領著孫明浩來到酒店后面的包房里,兩名法警在門外守候。神情沮喪的孫明浩不知道法警為什么要帶他到飯店來,走進包房,發(fā)現(xiàn)屋里只有陸國杰,陸國杰主動過來和他握手。陸國杰說:“明浩,今晚我們在一起喝幾杯,就算是為你送行?!?/p>

孫明浩感動地落下淚來,哽咽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陸國杰拉著他對面坐下,親自斟滿酒:“什么也不說,來,干了這一杯!”

孫明浩含淚把杯中酒一飲而盡。酒精沖淡了孫明浩的悲傷,孫明浩慘然一笑,說:“我沒想到你會來送我,如今我是階下囚,你不怕別人說三道四?”

陸國杰說:“不管怎么說,我們同事一場。古人尚且能把酒祭奠敵人的亡靈,我陸國杰和一個犯錯誤的同志喝幾杯有什么不可以?”

孫明浩不語,和陸國杰舉杯一飲而盡。孫明浩說:“國杰,這幾天我天天在想,我怎么會落到今天的地步?我從小在農村長大,高中畢業(yè)后入伍當兵,在部隊入的黨?;貋硪院髲拇彘L干起,當過副鄉(xiāng)長、鄉(xiāng)長、鎮(zhèn)黨委書記、一直升到副市長,我不敢吹自己有多大的功勞,但我敢說這么多年我工作勤勤懇懇,兢兢業(yè)業(yè),我不是靠吹牛拍馬起家的干部?,F(xiàn)在我不敢說我不貪,但自問良心,工作中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伸手撈一把,最多也就是人情來往中多得了些好處。當上副市長以后,權力大了,找我辦事的人多了,送的禮也就多了起來。就說海防堤工程招標,水利局長賀立柱和馮才民內外勾結中了標,這個過程衛(wèi)東也是清楚的,但是誰也不愿意得罪賀立柱,你也知道賀立柱是王積業(yè)的表弟。我這個工程總指揮徒有虛名而已,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接受馮才民給我的一套房子和五萬塊錢……”

陸國杰一言不發(fā)聽著孫明浩的訴說,從本質上來說,孫明浩不同于賀立柱之流。賀立柱純屬那種沒有思想、沒有是非、沒有責任感,只有利益,拿人民給的權力當買賣做的小人。陸國杰從孫明浩的訴說中,閱讀了一個在市場經(jīng)濟大潮中溺水者心靈的懺悔,感同身受,無形中投射給孫明浩更多的同情。孫明浩還談了一些平時不能說的話,其中包括清河市的一些弊端,對一些工作的看法,對清河市委常委班子成員的一些看法,說了些知心話。陸國杰感到此次談話受益匪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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