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一絲僥幸心理,可能洛謙并沒有瞧見質(zhì)子,我強穩(wěn)情緒,淡笑,走向角落的矮幾,道:“不知丞相的答案如何?”
將軍,一對佳人,第三問竟沒回答。
“質(zhì)子?”洛謙沉聲道,他終是瞧見了的,我輕咬唇,閉上雙目,心里排江倒海,該如何辦呢?
和墨齋內(nèi)一片寂靜,窗外風(fēng)吹過竹葉,浮起一層清香,沙沙地響。
過了許久,洛謙突然和悅笑起,笑聲很輕,很柔,卻充滿整個屋子,“精彩的回答,上官小姐,果然好文采?!?/p>
我驚訝回首。
洛謙溫和地笑,如沐春風(fēng):“如此才情,上官小姐定有一顆玲瓏心,洛某也就直話直說了。上月我與大將軍定下盟約,共圖前程,可世事難料,為了順利完成目標(biāo),迫不得已才讓小姐下嫁。”洛謙停了停,眼角下垂,似有愧疚:“所以委屈上官小姐這幾載春秋待在相府……”
我靜靜地聆聽,不言,只彎著唇角,微微地笑。
“你不甘心?”他長眉一揚,透亮的黑瞳盯著我,眼波流出一閃而過的陰沉:“聽聞出嫁前夜將軍府內(nèi)突然起了一場火災(zāi),事后調(diào)查好像是有人故意縱火……”
“而相府一向安寧,我并不想有任何意外發(fā)生?!甭逯t溫潤的瞳仁微瞇,嘆了一聲道:“畢竟處理起來很容易傷了和氣……”
若有若無的嘆息,倒像是傷春悲花。
“丞相怕是弄錯了,那天夜里只是丫鬟掌燈時不小心將燈油濺在了錦簾上,竄燒了半間屋?!蔽倚煨斓溃┝擞痔砩弦痪洌骸暗?dāng)晚就將那名丫鬟逐出了府?!?/p>
“錯了?”洛謙眼角余光掃了我一眼。
目似春水,卻透著薄薄寒意。我站得極穩(wěn),盈盈而笑。
“人們常道,沙場上拼得就是一股狠勁,上官小姐出自將門果然深諳此道!”洛謙淡笑贊道,手指挑開了書桌上的一方錦盒,再望向我,溫和問:“其實太過勇猛反而容易傷了自己,上官小姐還要堅持嗎?”
錦盒里就只一枚小小的象棋子。棋子粗糙,帥字上的紅漆凹凸不平,這枚棋臨走前我將它塞入霜鈴手中。帥,全國軍中之統(tǒng),大將軍也。
原來霜鈴久無消息,竟是被他擄了去,突然有些驚懼,可此時豈能露怯?我垂下眼眸,額前劉海擋住了半邊臉,伸手取了錦盒中的帥棋,淡淡道:“她可好?”
“主帥無恙,士卒安好。”
在他的眼里,我是急于出逃的主帥,霜鈴是協(xié)助而來的士卒。假若我不起波瀾,霜鈴也就安全。
到底是該慶幸霜鈴沒有危險,我重重咬了一下唇,將忿氣泄完,才抬起頭,眼眉彎彎一笑:“這枚棋還是丞相保管吧!”說罷,將棋子放進了他瑩白的掌心。
紅色的帥字,在他手心里翻轉(zhuǎn)。
“多謝上官小姐割愛。”洛謙唇角上翹,笑意綿綿:“洛某鮮少下象棋,卻也知道棋盤之中帥不離營,相不過河,是嗎?”
我點頭:“是這個規(guī)則。”
“楚河漢界,互不侵犯,對嗎?”他追問一句。
我啞然,這也是我最想要的結(jié)果,原來我與他費盡心機求得是同樣事。
他若是想做力鼎千斤的霸王,我會龜縮在江東一角:他若是想成開國帝王劉邦,我會避舍萬里下東越。楚河漢界,就是這般隔絕,你自一方舉霸業(yè),我自楚河岸邊冷眼旁觀!
“大抵是這樣,井水互不犯!”我脆聲道。
他聽了,微微一笑,墨色的瞳深沉下來。
“力撥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忽然之間,響起霸王臨終之歌,隱隱有了四面楚歌的悲涼。虞兮虞兮奈若何!悲壯歌聲如波浪,包圍了和墨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