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門忽然推開,依稀見一個高大身影闖入屋子。
“重俊吧?”他淡淡說著,繼續(xù)清理我眼角的面粉,“你先到外屋候著……”
月上中天,平羅偏僻小院齊聚一堂。
宴席是宴席,有酒有菜,酒是薄酒,菜只一盤不入流的烤雞。
瞧了桌上一圈人,都是鎮(zhèn)定的角。對面那位英氣勃發(fā)的少年將軍便是下午闖入的重俊。李重俊,定北將軍三公子,還記得洗完臉出去見上第一面,他一愣,沒頭腦說了一句:“原來與大姐不一樣,沒有一絲將門的粗獷氣!”
右手邊的威嚴老人是涼州刺史馬如龍,左手邊卻是平羅太守宋知海。
一群人都是胸有文墨,就僅只有餃子,也能妙語連珠,吃得是氣氛融洽。
末了,跟著流蘇端了碗盤離去,輕輕關門時,忽然聽了一句:“二哥,她是上官家的人,畢竟還是要防的……”
輕邁步子離去,腳步聲連枝頭棲息的鳥兒也不敢驚擾。
他們自是有機密籌劃,而我來自上官,不可聽上一句。
泠泠月色,灑大地一層冷霜。
我想,從長安到平羅,一路危險淌過,我與他仍不可共肩。
【洛謙番外】
“扶柳,我給不了你要的安寧!”
恍如夢囈。
似是淳烈的酒控制了神經,我倚在她的肩頭,溫吞吐出一句。
她僵住,怔怔然不知所措。
到處都是甘厚酒香,方才她也飲了不少,薄醉染紅酡。
她的鎖骨細小,讓我想起春日里攀在籬笆上的細長白花,一碰便紛紛落下。我小心靠著,不敢用力。
閑人都離去,屋里顯得空曠起來,縷縷清香也自她的發(fā)梢傳出。我微微半合著眼,她纖細脖頸下的脈搏緩緩跳動,一浮一沉,時光靜好。
酒不醉人人自醉,真是名句,說到了心頭,我闔上眼,神游四方。
“沒影的事,我去吃哪門子的飛醋?何況拜倒在本姑娘石榴裙的,猶如過江之鯽……”這句薄怒的話繞在耳旁,揮之難去。
當時她拂袖轉身,看不見面容,只有一截細頸露在外?,摑嵉募∧w瞬間就轉為了淡粉色,猶如上了一層剔透琉璃,花萼般嬌嫩。
我抿著唇,細細笑出了聲。
她似乎是察覺了什么,一時禁了聲,緩緩垂低額頭,兩旁烏發(fā)如流水傾落,化作了她衣襟前的片片飛花。
誰也不知我的血管里也有綻放的溫暖花朵一路開到了心里。
路外有腳步聲急急行來,我暗嘆,仍舊倚在她的肩頭,更近一分。
她總算是有所反應,回過了頭,幽香彌散。我閉著雙目,呼吸勻長,如同醉酒熟睡一般。
錦瑟錚錚響了兩聲。那個宋家小女孩應該到了門口。
她清泠說道:“我家爺喝醉了,竟然睡著了。如此就不討?zhàn)埶翁?,我們先行告辭,日后再請?zhí)匾痪?。?/p>
柔和說辭,卻藏有不可拒絕的凜然。就像方才她淺曼吟道:“滄海月明珠有淚……”
回到車內,我坐在里面最黑暗的地方,微微睜開眸,可以看清周圍一切,她在車窗旁,有月光灑下,卻看不清我。
夜空里煙花在綻放。
“瞬間輝煌,飛灰湮滅,人生短暫,又何必苦苦追求呢?百年后不都是一捧土?!彼粲兴У胤畔麓昂煛?/p>
于是,煙花覆滅,突然間看見了我與她之間的鴻溝,深且長。在這一場權力的荊棘路上,我們始終不會走在一起。
端坐起身子,我睜開雙目,定定瞧著她。
“醒了?”她似乎有些驚訝。
“吹了冷風,酒便散去?!?/p>
她垂下頭,靜靜地,車廂內我也不知她思索著什么,或者她只是安靜地發(fā)呆。忽然她問:“為什么要拒絕宋知海?今夜前來不就是為了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