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蛙騎著火紅的越野機車,來到夏都前,停下車,從置物箱中拿出鼓棒。
真的要當鼓手了?他有點緊張,又帶著興奮,他的鼓是在軍中練熟的,父親是一等士官督導長退伍,這職位不算大也不算小,當年在軍中著實交上不少朋友,當水蛙入伍時,父親動用了一點人情關(guān)系,把他弄到了藝工隊里頭,不料他這一打就上癮了,決定退伍后以打鼓為業(yè)。
才過一兩年,他就后悔了,能表演的地方不是夜店就是特種場所,烏煙瘴氣的,再說正被掃蕩,狀況不大好,于是他說要回家,幫已經(jīng)七十幾歲、身上有病的父親顧店,把表演工作都辭了,回到恒春。
原本他說父親生病只是當作離開的借口,沒想到一語成讖,回恒春才發(fā)現(xiàn)父親真的生了重病,撐了一陣子,還是過世了,把那家開在省道上的輪胎行留給了水蛙,水蛙對經(jīng)營輪胎行一竅不通,店的收入時而黑字時而紅字,最后索性把店收起來。
不過,他把店收起來,真正的原因,其實是為了接近機車行老板娘,而去當了她家機車行的員工,幸好老爸不在了,不然知道他為了這個原因把他留下的店收掉,鐵定會浸他豬籠。
阿清跟他說要報名征選的時候,其實他也只是想在老板娘面前露一手而已,沒想到竟然獲選了,他起先很高興,想了想壓力就來了,這下子有可能在大舞臺上表演,老板娘也一定會看到,可不能漏氣??!
他邊想著邊走進夏都大門,冷不防突然有人大喊:
「馬拉桑!」
「嘩,」水蛙嚇了一大跳,沒事干嘛大喊啊?他皺起眉頭,對那個人抱怨道:「馬上?……馬上什么啦?」
「不是馬上,是『馬拉?!?!」那個人指了指衣服,上頭寫了「馬拉桑」三個字。
「???」
「先生您好,」馬拉桑堆起滿臉笑說道,「這是一個全新的品牌,把原住民的小米酒重新包裝,我們準備打入國際市場,『千年傳統(tǒng),全新感受』,這酒叫『馬拉?!唬蚁鹊挂槐o你喝喝看……」
「呃……不用不用了,」水蛙連忙拒絕,「我還有事……」
那推銷「馬拉?!沟倪€不放棄,正要說些什么,旁邊的柜臺小姐打斷他:「你是水蛙先生嘛?請跟我來?!?/p>
呼!好險啊,這種死纏爛打的推銷員最麻煩,被纏上可就走不掉了,水蛙回頭瞄了那個家伙一眼,然后隨柜臺小姐往地下室走去。
「這里面就是練團室。」柜臺小姐說。
「謝謝?!顾芡崎T進入,才一進門,阿清就大聲打招呼:「水蛙!」他連忙上前和他握手,阿清又大聲說道:「有扎感情否?」
「有有有……」水蛙連忙說。雖然他是外省第二代,但是從小在恒春長大,臺語也是說得很輪轉(zhuǎn),他手舞足蹈了一下表示有把熱情帶來,一轉(zhuǎn)頭,看到正背著吉他與貝斯的勞馬父子,他大聲招呼:「抑恁攏嘛有喔!」然后自我介紹,「水蛙啦!水蛙!鼓手啦!」接著他又往鍵盤手的方向要自我介紹,正要開口,卻先有個熟悉的聲音說:「水蛙?」
水蛙愣了一下,「誒?」那……那不是小學同學,住附近的林明珠嗎?她離開恒春快十年有了吧?同學們都跟她失去聯(lián)絡,怎么……「誒?妳什么時候回來的?」
明珠被這樣一問忽然間不曉得該如何回答……回來,是回來臺灣,還是回來恒春?嗯,水蛙應該不曉得自己到日本去的事。
那個負心漢回日本之后,明珠起先是成天魂不守舍,過了不久,一個現(xiàn)實的問題讓她整個清醒了過來:她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