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下中佐徹底絕望了,他覺得最后一線希望都被陸相一手奪走了。他知道這位忠誠老將的決心是不可動搖的。說什么也無濟于事了。踏著一串腳步聲,他走出了房間,沒有目的地,他不知道該去哪里,一切都完了。
在此期間,閣僚們約定從下午一點舉行內閣會議,然后回到各自的部門去。在接近一點鐘的時候,到場的大臣將御前會議的最終結論傳達給了各省的主要官員們。雖然九日已做出了圣斷,但對于是和還是戰(zhàn),大家一直處于彷徨之中。直到今天,大臣們才說:“現在日本核心部門的意志已經堅定了?!闭驗槿绱?,東鄉(xiāng)外務大臣作為無條件和平派的首領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他把松本俊一次官叫來做筆錄,自己口述御前會議的情況。東鄉(xiāng)外務大臣完全恢復了以往的生機??吹酱蟪季θ绱顺渑妫恢>?,松本次官向他投去了發(fā)自內心的崇敬目光。
“天皇說了,正如東鄉(xiāng)外務大臣所說的那樣,對方不可能有毀損日本國體的意圖……我對捍衛(wèi)國體有信心?!?/p>
松本次官一邊記錄大臣們的話,一邊對天皇堅強的意志和自信贊嘆不已。雖然天皇一直支持東鄉(xiāng)外相,堅持無條件接受《波茨坦公告》,可如果追問:即便是無條件投降,國體就真的能得到保護了嗎?老實說,沒有人能一口斷言說沒有問題。雖然內心十分矛盾,但有一點天皇心里是明白的:如果現在不停止戰(zhàn)爭,機會就將永遠喪失。現在是在最令人痛苦的文件上簽字的時候了,天皇只相信這個。與軍隊猛烈的反對作戰(zhàn),即使是無條件地接受了敵人的條件,天皇也堅信國體能得到捍衛(wèi)。用自己寶座的安危做賭注,天皇顯示出終戰(zhàn)的堅強意志。
松本次官為此感動得渾身顫抖。因為激動,臉漲得通紅。他在心里大聲地喊叫著:我們贏了,我們的努力終于有了回報。他的叫喊是正確的。
此時,敗軍之將阿南陸相一個人悄然回到了陸軍省。這個站在市谷臺上仰視著的,威風凜凜的建筑物的價值遭到了損害,帝國陸軍七十年的歷史正在眼前一點點地崩潰坍塌。盡管陸相擁有堅強的意志,并且付出了巨大努力,可日本帝國還是同意無條件投降,將國家和軍隊的命運交付給盟軍,然后等待盟軍的指示。現在他必須勒緊韁繩,把那些鼓吹本土決戰(zhàn),還想著沖鋒陷陣的全軍將士拉回到莊嚴肅穆的退卻—投降的方向上來。這也是陸軍大臣的使命。陸相要用自己整個身心承擔起挽救陸軍六百萬人命運的重任。陸相身材并不高大,但肌肉緊繃的身體里卻牢牢地銘記著“責任”兩個字。
如果現在陸軍發(fā)生了混亂,除了最后關頭的戰(zhàn)斗之外,在國內還會引起新一輪的戰(zhàn)斗,最終將導致國家的完全崩潰。能夠從容不迫退卻的人不失為名將。陸相想起這個自古以來的戰(zhàn)訓,不禁啞然失笑。他想不論黑暗的時間是多么的痛苦漫長,都要聽其自然,不要采取任何行動,不要將國家引向崩潰的境地。
迎接陸相的是一群血氣方剛的青年軍官。陸相還沒有來得及坐下來休息,軍事課、軍務課中二十多位少佐就聞訊前來,擠滿了并不寬敞的大臣室。他們大部分人臉色蒼白、雙手顫抖。對他們來說,陸相就是希望之星。他們對陸相非常信賴,全陸軍必勝的信念就寄托在他的身上。他們要聽聽陸相的報告和想法。陸相摘下軍刀,靠在身后的墻上,開始淡淡地講述御前會議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