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加利的眼中已蒙上了一片死灰。那是死人才有的灰色,可是他的臉上卻帶著一種怪異的狂喜,仿佛在最后一刻看到了天國——只是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見到了天國。
鐵希慢慢轉(zhuǎn)向門口,道:“原來你終于來了?!?/p>
大門仍然緊閉。方才一道閃電劃過,鐵希已看見門外站了一人。他知道卡西諾將自己帶到三一寺來,此間定有接應(yīng)。這人在門外站了這許久,卻不進(jìn)來,看來此人很不容易對付。他抹了一下嘴唇,道:“怎么,沒膽子了?”
門外還是沒有聲音。鐵希頓了頓,慢慢向大門走去,伸手便要去拉。
手指剛觸到門閂,卻覺得身后厲風(fēng)一閃,有人厲聲喝道:“膽大賊人,還不束手就擒!”
赫連午將傘插在門外,引里面那歹人的注意,自己閃到窗外,見里面那人背轉(zhuǎn)身子走到門口,心知那人中計(jì),趁那人還沒轉(zhuǎn)身,一躍而入,斷喝一聲,一掌向那人背心打去。這路觀心掌是他向中和寺的齊鎮(zhèn)圓道長學(xué)來的,掌力不弱,他輕身功夫也了得,斷喝一聲,心中卻甚是得意,暗道:“我可真厲害,回去好生和哥哥弟弟們說說。”
赫連氏門下甚多,都是赫連氏的子弟,赫連午資質(zhì)極好,大受門主看重,只是年紀(jì)尚輕,對他不服的也大有人在,暗地里說他憑借門主寵愛,年紀(jì)輕輕便名列地支十二劍。這些風(fēng)聲赫連午也早有耳聞,若此番自己憑本事捉住行兇傷人的惡徒,自然回去可以大大吹噓一番,堵堵那些人的嘴。
眼見一掌便要擊中那人背心,哪知那人雙腳不動,身體卻如煮熟的面條般轉(zhuǎn)了過來,伸手?jǐn)Q住他的手腕。赫連午只覺一陣鉆心疼痛,大吃一驚,只是他掌法已有火候,手腕忽地一轉(zhuǎn),已脫出那人掌握,雙腿忽地踢出。“砰砰”兩聲,正踢中那人大腿,趁勢在空中一翻,人已倒躍出去。落下地來,仍是驚魂未定,心道:“這人的身體怎么長的!”
他剛落到地上,才看到地上躺著兩具尸首,其中一具更是肢體殘破,便如被野獸啃咬過一般。他長這么大,還不曾見過尸首,心中不禁有點(diǎn)發(fā)毛。抬眼看去,卻見那人已轉(zhuǎn)了過來,身上穿了件破破爛爛的外袍,里面似乎什么都沒穿,一身皮膚白得耀眼,火紅的頭發(fā)已披到腰間,一雙碧眼灼灼有光。
看來是個(gè)色目人。赫連午雖然住在偏僻之地,但他二叔赫連赤奮若是個(gè)好動不好靜的,時(shí)常行走江湖,回去便在這批年紀(jì)相仿的子侄面前大肆吹噓,赫連午也知道當(dāng)今天下四種人中,色目人是排第二位的上等人。他定了定神,喝道:“你這妖人,清平世界,朗朗乾坤,竟敢公然做此不公不法之事,真是膽大包天!”這一席話也是赫連赤奮若跟他們講故事時(shí)常說的,赫連午一口氣說出來,只覺膽氣也壯了點(diǎn)。
鐵希見進(jìn)來的居然是這般一個(gè)漢人少年,也不禁一詫,露齒一笑,道:“哪里來的蠻子?”
“蠻子”是蒙古人對南人的蔑稱,赫連午雖是第一次聽說,卻也知道定非好話。其實(shí)他赫連氏本非漢人,若按四等人排,也可排到色目人中。他心中火起,手指勾住劍囊,喝道:“妖人,你連傷兩命,還不隨我見官去!”
鐵希又是淡淡一笑。這個(gè)突然殺出來的漢人少年根本沒放在他眼里,他看著赫連午,心中暗道:“卡西諾約好的難道是這蠻子少年?!彼姾者B午踞地如虎,看來有幾分本領(lǐng),也不敢太過大意,將手舉起,嘴里突然發(fā)出一聲尖叫。
這聲尖叫幾非人類所有,赫連午見鐵希舉起手來,卻沒想到他會突然尖叫。這叫聲尖利如針,直刺耳膜,他只覺胸口極是難受,眼前一花,鐵希的手已伸到他胸前,一把抓住了他胸口的衣服,將他提了起來。
這么快!
赫連午對自己的本領(lǐng)甚有自信,卻想不到鐵希會快到這等地步。赫連午雖比鐵希要矮一個(gè)頭,體重也有百十來斤,但鐵希將他抓在手上,直如無物,登時(shí)雙足離地。他嚇得魂飛魄散,掌法卻不慢,單掌一立,已切在鐵希腕上。手掌一觸,卻覺鐵希的手腕硬如精鐵,倒是自己疼得叫了起來。
鐵希一把抓住了赫連午,手猛地一甩。赫連午也不算矮小,鐵希的力量卻大得異乎尋常,赫連午像一個(gè)包裹般直直向樓上飛去,眼看一頭便要撞破欄桿,哪知赫連午人在空中,突然雙腿一屈,左手一把搭住了欄桿,身體忽地轉(zhuǎn)了過來,雙足已勾住欄桿下方。他脫出雙手,左手劍囊已然抖開,右手在空中連畫了數(shù)個(gè)圈,喝道:“叱!”隨著喝聲,三點(diǎn)寒星向鐵希面門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