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龍蓮寺宗真的聲音。無心長舒一口氣,拉開門,道:“大師,是你啊,我……你這是什么打扮?”
一見到門外的宗真,無心險些要捧腹大笑。宗真駐顏有術,一直是個少年僧侶模樣,此時卻穿著一套尋常衣服,頭上還戴了個帽子,活脫脫便是個富家公子,若不是他對宗真尊敬之極,幾乎便要嘲諷幾句。但見宗真臉上雖然還是掛著一絲笑意,眼神卻大是凝重,這話又咽了回去,正色道:“大師,有什么異樣嗎?”宗真一直都穿著僧袍,改裝前來,只怕是有什么重要的話要說。無心心思靈敏,馬上便醒悟到了。
宗真一進來,掩上門,便摘下帽子。他這幾十年來穿慣了僧袍,縱然心無點塵,穿這尋常衣服也有些不自在。他看了看莎琳娜,無心忙道:“大師,你還不認識莎姑娘吧,她是……”話未說完,莎琳娜已站了起來,道:“大師好,我叫莎琳娜·美第奇?!?/p>
“美第奇?”宗真走到莎琳娜跟前,打量了她一下,合十道:“莎琳娜姑娘認識加西·美第奇先生嗎?”
加西·美第奇是莎琳娜的祖父。莎琳娜聽得這個少年和尚居然說出自己祖父的名字,大吃一驚,道:“那是我祖父。您是……”
“老衲宗真。四十多年前,在西域與加西先生有過一面之緣。一別四十余年,加西先生現在想必胡子也白了。”
加西·美第奇當年還只是個二十多歲的少年,唐德洛是他侄子,年紀卻比他還要大些。當初加西與唐德洛兩人同來中土,因為查尋兩年仍然漫無頭緒,加西想念故土,便先行回去,在經過龍蓮寺時,正值大雪封山,便在龍蓮寺借宿一日,與宗真有過一夜長談。只是宗真的模樣仍然是個少年人,莎琳娜睜大了眼看著宗真,還是不敢相信。無心已明白莎琳娜在想些什么,道:“莎姑娘,宗真大師今年已經九十多了。”
莎琳娜一陣駭然。在勝軍寺見到宗真時,她只覺這少年僧侶有股令人咋舌的氣度,哪想到竟是個偌大年紀的老者。宗真也不愿多說,只是道:“莎姑娘,你此番前來,可是為了勝軍寺中的魔物?”
莎琳娜道:“那是我唐德洛叔叔的骨灰?!?/p>
宗真點了點頭道:“那就沒錯了。莎琳娜姑娘,請你回去稟上加西先生,便說龍蓮寺宗真問他安好。”說著,扭頭對無心道:“無心,你帶我去你房里吧?!闭f罷便走出門去。
無心已見宗真似有什么欲言又止,心中狐疑。宗真身份極高,氣度不凡,從來沒有這等吞吞吐吐的時候,他不敢多說,隨著宗真走了出去。走到門口,又回頭道:“莎姑娘,有宗真大師在,那魔物被封住后再不會有波折?!彼娚漳饶樕先杂胁环判牡囊馑迹呐男馗溃骸澳惴判陌?,我給你起過一課,上上大吉,一路平安,利涉大川,你一定能平安回到……回到佛……那個羅剎的!”
先前莎琳娜跟他說過自己是佛羅倫薩人,無心也記不住這等拗口的名字,而佛與羅剎之類,他在龍蓮寺住的時候倒聽了不少。他說為莎琳娜起過一課便也不假,只是無心對卜卦學得并不精,卜得了一個蠱本卦,卦辭是“元亨,利涉大川。 先甲三日,后甲三日?!薄霸啵娲蟠ā边€算好說,后面的“先甲三日,后甲三日”卻實在不知是什么意思。莎琳娜也不知他說些什么,見他走出門去,嘴里只是喃喃道:“無心先生,你……你能送我起程?”
無心怔了怔,臉上露出笑意,沒口子道:“好,一句話,送你回那個佛羅剎都成!嘿嘿……”還要說幾句一路上一定好生照顧之類,又怕莎琳娜聽了害怕,不要他送了,硬生生吞了回去。走出門,臉上仍是忍不住浮出笑意。
無心一出門,莎琳娜從斗篷里拿出一個小小的占星盤來,又看了看,臉上浮起一絲憂色。赫連午之死讓她極為內疚,她實在不愿無心也出什么事。其時占星術在歐洲各國大行其道,大學中都開占星術這門課。莎琳娜一族本是除魔師,對占星術也頗為精研,因此給無心排了個星盤。只是排出來大為不吉,無心的運勢極其不妙,她心中也極是不安。
無心的房間便在莎琳娜隔壁。一進門,無心剛把門掩上,宗真便嘆道:“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中央勾陳,四方螣蛇,我一直想不通這白虎神怎么會在東南一帶,原來如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