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宗真的樹枝眼看便要落到鳴皋子頭頂,卻覺得眼前一花,鳴皋子忽然向一邊閃開了半尺,“砰”一聲,樹枝擦著鳴皋子臉頰打下,那張胡床登時被擊得粉碎,樹枝也登時寸寸碎裂,爆出一片火花。宗真心中一沉,這一擊已耗盡了他渾身之力,本以為必中,哪知最后卻失了手。
鳴皋子死里逃生,臉上突然現(xiàn)出一片黑氣,露齒一笑,腳下一錯,已從帝位轉(zhuǎn)到勝位,口中念道:“……我步我長生,眾災(zāi)消滅我獨(dú)存,急急如律令!”
禹罡咒已然布全,他猛地將舌尖血一口噴出,左手一掌擊出。這一掌宗真再也閃不過了,正擊中他小腹,“砰”一聲,如中巨木,宗真被鳴皋子打得連退了三步,臉上已被鳴皋子噴得都是血痕,卻仍是兀立不倒。
鳴皋子見全力一掌居然還擊不倒宗真,不禁駭然,心中更動了殺機(jī)。他的臉上已透出黑氣,此時更是黑如鍋底,一個人幾乎要融入夜色,身法如電,忽然搶上兩步,一掌又印在宗真胸前。這一掌用力并不大,看似緩緩貼上,但手掌剛貼到宗真胸口,宗真只覺一股大力穿胸而過,他已躲無可躲,護(hù)命法門神咒經(jīng)也已擋不住這等大力,“啪”一聲,胸前尚無異樣,背后的衣服卻出現(xiàn)了一個手掌形的破洞,大小形狀正與鳴皋子的手掌一般無二。鳴皋子這一掌的掌力竟然透體而過,宗真吃了這一掌,再也站不住了,一下仰天摔倒在地,嘴角流出血來,已是動彈不得。
鳴皋子先前勁道并不甚大,此時卻不知為什么大得異乎尋常。宗真被鳴皋子擊倒,腦中卻是一片雪亮,心道:“是了!此人定然對自己也下了符咒!”鳴皋子最后動手時臉色變成漆黑一片,這分明是有魔物附身之相。他以符咒驅(qū)使六丁六甲,沒想到對自己也這般辦。因?yàn)橐苑潋?qū)使人體極其傷身,因此鳴皋子先前也不敢動用,直到應(yīng)付不了時才終于使出來。
方才鳴皋子全力施為,自顧不暇,六丁六甲十二人失了主持,已如泥塑木雕般動也不動。待鳴皋子費(fèi)盡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擊倒了宗真,又將笛子湊到唇邊吹了兩個調(diào)子,解了這十二人身上的符咒,他們才算如大夢初醒。只是鳴皋子用力太過,吐氣維艱,便是這兩下笛聲也吹得斷斷續(xù)續(xù),大不容易。宗真知道鳴皋子一解除六丁六甲的符咒,便是要來對自己下手了。這六丁六甲沒了符咒,武功道術(shù)在宗真眼里自是不值一哂,但此時自己中了鳴皋子兩掌,五臟移位,要動動手指都難。他是有道高僧,對生死看得極淡,只是想到大事尚未完成,不由又有些后悔。
六丁六甲圍困宗真也已用盡力量。他們功底遠(yuǎn)不及鳴皋子,一個個氣喘吁吁,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甲子功底在這十二人中算是最高的,勉強(qiáng)走到鳴皋子跟前,躬身一禮,道:“宗主,要?dú)⒘诉@禿驢嗎?”卻見鳴皋子兩手交錯,正在極快地變幻手印,臉上的黑氣一陣淺一陣濃,知道宗主方才動用了禁術(shù),此時正在行退魔法,便不敢再說話,肅立在一邊聽候吩咐。
鳴皋子的手指如飛,不住變化。密宗稱手印,道家稱為捻訣,其實(shí)是一樣的。宗真見這鳴皋子所捻之訣盡是玄門正宗,雖然不知他在做什么,心中更是憂慮,忖道:“東華真人難道真的如此不擇手段也要?dú)⒘藷o心?他到底干了什么事了?”
此時鳴皋子臉上的黑色已然褪盡,大袖一抖,一邊站立的甲子已然會意,撿起掉落的道冠遞上。鳴皋子將道冠戴在頭上,整了整,忽然淡淡一笑道:“還不出來,更待何時?”
宗真一怔,一時還以為鳴皋子在對自己說話,但見鳴皋子的雙眼平視,并不看著自己,也省得是對自己身后說話,暗自一驚,心道:“不好了,會不會是無心跟了來?”他初時便擔(dān)憂來的是張正言派來要對無心不利之人,因此吩咐無心千萬不要出來。但他也知道以無心的性格,這等話于他只如耳旁風(fēng),根本聽不進(jìn)去的。宗真想要回頭看看自己身后究竟是誰,可是他受傷極重,連坐起來都難,一時竟轉(zhuǎn)不過頭去。
鳴皋子等了等,仍然不見回答,略略有些慍意,喝道:“還不出來嗎?若再不出來,這位大和尚便要涅槃了?!闭f著踏上一步,走到了宗真跟前,作勢將笛子指向宗真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