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辦公室抓耳撓腮,樓下接待室打電話上來說有個叫“江濤平”的人來找,他愣了好一會兒,這才想起“江濤平”就是老蔫的大號,就說你給他開個條吧。
一會兒,老蔫罵罵咧咧地進來了,劈頭就說:“還是你們電視臺牛,武警站崗,不登記還不讓進來,他媽的臭規(guī)矩還蠻多?!?/p>
鐘一鳴雖然心里亂糟糟的,但嘴上還是打趣道:“開玩笑,咱們可是輿論的前線陣地,不借助武警來狐假虎威一下豈不讓你這樣的不法分子占領(lǐng)了陣地去!”
老蔫嘿嘿地笑,說:“不瞞你說,我還真是占領(lǐng)陣地來了?!苯又f了自己的來意,原來他和二牛的“星工廠”文化傳播公司已經(jīng)啟動,也不知二牛怎么攛掇的人家,不幾天就簽約為廣州一個包工頭的兒子進行包裝。這個大男孩22歲,在廣州和香港學(xué)了幾年鋼琴,表演技巧什么的都還不錯,但現(xiàn)在學(xué)鋼琴的比螞蟻還多,一時間哪里能找到出人頭地的機會。包工頭聽了二牛的一番胡扯海侃之后,當(dāng)即表示愿意出50萬元來包裝兒子,條件是一定要讓他成為國內(nèi)名氣最響的鋼琴家之一。二牛反正是個靠耍嘴皮子吃飯的家伙,什么樣的活不敢接!當(dāng)即就拍胸脯簽了約。
“星工廠”運作的第一件事是為男孩取藝名,二牛說:“名不正則言不順,取個好藝名是成功的關(guān)鍵,你想想‘劉福榮’要是不改名叫‘劉德華’、‘陳港生’要是不改名叫‘成龍’的話,他們能混成現(xiàn)在這個光景?你楊穗生這個名字太土氣,我看干脆改做‘羊蛘’,這樣有特色的名字就是聾子聽一回也都記住了?!卑ゎ^不解地問:“這‘蛘’是什么意思???”二牛說:“你管他什么意思,怪點才有人關(guān)注。我還給馬來西亞一個演員取名叫豬哥靚哩!”接著,二牛又讓包工頭給成了“羊蛘”的楊穗生或者說作為楊穗生的“羊蛘”辦了移民手續(xù),這樣他的受教育背景搖身一變而為“3歲開始練琴,8歲被大英帝國皇家首席鋼琴師相中,15歲榮獲世界鋼琴大師金質(zhì)證書,18歲在聯(lián)合國萬國議事廳公開表演”。接著關(guān)于“羊蛘”的新聞開始上報紙的娛樂版面,先傳聞被富婆包養(yǎng),后據(jù)稱與某巨星有“斷袖”之情,接下去是辟謠聲明打官司玩失蹤什么的。
鐘一鳴猛然記起來,說:“你們報紙昨天登了大幅照片,說拒絕大牌明星薇薇暗戀的就是這個人吧?”
老蔫嘿嘿地笑,說:“沒辦法啊,不瞎謅點猛料誰知道他一個剛出道的黃口小兒!老實說他那個包工頭老爸聲稱兒子只有英國王室的公主才般配的言論也是我們策劃的,這一下不得了,你上百度搜搜看,有300多萬個相關(guān)網(wǎng)頁哩?!?/p>
鐘一鳴又好氣又好笑:“瞎謅也不是這樣謅啊,你小子快要變成和那個狗屁二牛一路貨色了?!?/p>
老蔫不笑了,沉默了很久才說:“鐘哥,我也不瞞你說,我好久都不做新聞了,你也知道,如今正兒八經(jīng)地做新聞不僅沒錢拿,還盡憋氣。為房款還貸的事情娜娜沒少和我慪氣,老刺激我說要去找個大款。但我沒想到這個娘們兒敢說敢做,還真找了一個,那人是個假洋鬼子,辦個新西蘭的移民手續(xù)再回國就是狗日的外商,開個公司就可以省這樣那樣的費用了。那小子上個月手里揚著一張支票醉醺醺地來說是和我了結(jié),我搶過支票就撕了個稀巴爛。我算是看明白了,這個社會誰狗日的有錢誰就可以在大街上橫,就可以對著別人的臉撒尿。第二天我就找領(lǐng)導(dǎo)要求去報社的活動部。我們這個活動部說得好聽,其實就是以報社名義搞有償新聞的專門機構(gòu)。像前一陣搞什么‘美麗蝶變’、‘天使愛漂亮’的系列報道,其實都是人家美容機構(gòu)出的錢。我們做記者的誰不知道他們的韓國技術(shù)美國設(shè)備都他媽騙鬼的,一個最簡單的抽脂手術(shù)他們也敢將人家弄得化膿瘀血,但有誰去管這些呢?報社也好電視臺也罷,看重的就是人家支付的巨額廣告款!你鐘一鳴也做過新聞記者,難道還不明白此中的奧秘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