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靈再也無心看書了,看著黑色的機油從上游源源不斷地涌來,從她們打撈垃圾的船下流過,向下游流去。江上漂浮著一股嗆人的油煙味,有魚在黑色的機油中掙扎著。水靈和蓮花呆呆地看著,說不出一句話。
水靈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恨恨地說:“太黑心了?!彼难壑朽咧鴾I水。作為一個從小在江邊長大,深深地愛著長江的人,她怎么能忍心看著長江受這樣的污染呢,她的心顫抖了。油污,油污,長江三天兩頭都受著油污的毒害,長期下去,長江會變成什么樣子呢?一條世界上最大的臭水溝?一條沒有任何水中生物的臭水溝?水靈不敢想下去。
永強他們緊急趕到現(xiàn)場。大家一到現(xiàn)場,都緊張地忙碌起來,有的還罵了起來。小東的罵始終離不開他的口頭禪:“人類只有一個地球,他們憑什么要污染地球上的長江,要是揪出那龜兒子王八蛋,我兩拳扁死他?!?/p>
大家任由小東罵著。照相的,取樣的,所有的人忙得一塌糊涂,肚子早就在唱空城計了,此刻的他們已經(jīng)顧不了這么多了。
王天宏剛回到家里,妻子正做好了飯等著他。他有好多天沒有同妻兒一起好好吃一頓飯了。妻子一臉的愉悅,王天宏不想破壞這好氣氛,吃飯時,不停地夸秀月做的飯菜好吃。他自己大口大口地吃著,不時給秀月和濤濤夾菜。秀月看他的眼神,充滿了無言的溫情。王天宏在心里美滋滋地想,吃了飯,沖個澡,他要和秀月好好地溫存溫存,他這當丈夫的,該盡一個當丈夫的責任了。他的想法還沒有變成現(xiàn)實時,電話響了,是永強打來的,一接電話,王天宏的臉色就變了。他放下電話,再也咽不下去一口飯,不知怎么對妻子說。秀月的臉色一下就暗下來了,默默地吃著飯。
王天宏想,自己是領導,應該身先士卒,不能躲在家里乘涼,還是艱難地張了張嘴,說道:“秀月,你看,又出事了,我,我……”
秀月把碗重重地一放,說:“不吃了?!?/p>
王天宏心疼地說:“秀月,別生氣,你多吃點。我的工作,就是這種性質(zhì),其實我也想好好陪陪你娘倆?!?/p>
秀月眼中已含了委屈的淚水,她努力克制住,不讓淚水流下來。王天宏不忍心看,說:“我先走了,盡量早點回來。”
王天宏打開冰箱,用塑料袋裝了一些吃的東西。秀月明白王天宏是在給出現(xiàn)場的小伙子們帶吃的。她把桌子上的菜也用小塑料袋裝了,放進大塑料袋里。王天宏感激地看了妻子一眼,說:“謝謝你,小東他們最喜歡你燒的菜了。”然后提起塑料袋,開門往外走。
秀月走到門邊,問道:“我要你調(diào)動工作的事,你在辦沒有?”
王天宏拍了拍妻子的肩一下,答非所問地說:“我一定早點回來?!?/p>
王天宏出門后,聽著王天宏的腳步聲在門外漸漸地消失,秀月的淚水無聲地流了下來。濤濤仰起小臉問:“媽媽,你又哭了?”
秀月忙擦了眼淚,說:“濤濤,作業(yè)做好沒有?”
濤濤擦著媽媽臉上的淚水,說:“吃飯前我就做好了。媽媽,你別難過,你難過,濤濤也難過?!?/p>
秀月憐愛地撫摸著濤濤的頭,說:“濤濤,在這個家,只有你心疼媽媽,你爸爸那個沒良心的,心里只有環(huán)保?!?/p>
濤濤想了想,說:“媽媽,爸爸回來了,我有辦法讓他不離開家,讓他天天陪著媽媽?!?/p>
秀月問道:“你有什么辦法呀?”
濤濤一副天機不可泄露的樣子。秀月也沒有放在心上,以為孩子說著玩的。
王天宏趕到現(xiàn)場,那黑色的油污還在往下源源不斷地流著。就是說工廠一直沒有停止排污。
永強看到王天宏,感動地說:“王局,沒想到你還是來了?!?/p>
小東沒大沒小地拍了王天宏的肩膀一下,說:“頭兒,這個世界上,我誰都不服,就服你,有你這樣的頭兒,我們累死也心甘?!?/p>
王天宏拿起塑料袋,說:“先做個飽鬼吧。大家快來吃點,墊墊肚子?!?/p>
大家圍上來,一個個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小東說:“王局,你要是帶幾瓶冰凍啤酒來,就更爽了?!?/p>
小兵說:“知足吧你,冰凍啤酒沒有,熱氣油有喝,現(xiàn)成的,長江里有的是,你喝八輩子都夠你喝?!?/p>
永強給了小東一拳,說:“你們兩個,什么時候才不打嘴仗啊,快吃吧?!?/p>
王天宏說:“吃了就行動,永強回局里化驗,凌晨五點前我要聽結果。其余的人跟著我,老辦法,順著污染源往上排查。”
司機老劉說:“又讓嫂子守空房???”
王天宏想起妻子幽怨的眼光,心倏地沉了一下。
大家開始分頭行動。永強趕回局里化驗樣品。王天宏帶著小東他們順著河道往上走。
路上,小東小聲埋怨老劉:“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你不知道王局一回家就跪搓衣板嗎?”
小東說此話時聲音很小,但還是被王天宏聽到了。王天宏有些感慨地說:“做我們環(huán)境干部的妻子真是不容易啊,等你們結了婚就知道了。”
小東說:“我呀,長江一天不變成碧水,我就一天不結婚。”
小兵笑道:“你的那位袖珍美人,怕是等不及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