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海親自到機場迎接。大家相見,不勝感慨。同學畢業(yè)后近20年,竟是在今天的這一時刻相見。
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坐在駛往醫(yī)院的汽車里,心如亂麻,憂心忡忡。
成沛——我倆是大學和研究生的兩度同學,又同在海軍為戰(zhàn)友——早已站在醫(yī)院門口。孫院長也在醫(yī)院大廳等候我的返回。沿著幽暗的走廊,左轉(zhuǎn)右彎,來到了綜合一科的16床。妹妹燕文和燕玲守候在母親的病床前。
病榻上的母親,蓬亂的花白頭發(fā),痛苦的面部表情,鼻飼、輸氧、導尿、輸液埋針、監(jiān)視心率、血氧量、呼吸、血壓的Pro機……這幅不敢想象的情景,竟然就在眼前!
我輕輕地走到床前,跪在母親面前輕聲呼喚:
“媽媽,我回來了!”
“慶良回來看您了!”
“您不是想我,叫我回來嗎?”
“我來了!”
“媽媽,您睜開眼睛看看我?。 ?/p>
面對一聲聲的呼喚,媽媽卻沒有絲毫的反應和表情。
妹妹也在一旁,邊喊邊搖晃,燕玲取來耳塞給媽媽帶上。我想,媽媽應該聽到她日思夜盼的兒子的呼喚。
可是,她依舊木然地昏睡在那里,發(fā)出不由自主的鼾聲。
“媽媽,您為什么不說話?”我的淚水如同斷線的珍珠,滾滾而下。
撫摸著媽媽灰暗的面頰和失去健康膚色的雙手,我心如刀絞。此時,作為兒子,才能真正體會到即將失去生母的痛楚。
呼喚,淚水;淚水,呼喚。已經(jīng)不省人事的母親,早已無法體會兒女的傷感。
我知道,淚水只能表達情感,卻不能救母親出苦難之外。作為長子,家中的頂梁柱,唯有堅強和沉著、鎮(zhèn)定,才能影響家人,尤其是早已心力交瘁的妹妹。她們已經(jīng)為媽媽做了許多許多。她們是我的驕傲,她們把媽媽的美德繼承了下來,她們沒有忘記母親的恩情,她們深深地理解母親平凡而令人敬佩的一生!
痛苦的淚水應當也必須化為力量去照顧母親,以盡兒子的孝道。
我說服妹妹回家休息后,病房里只剩下護士石巖和保姆小芳。
我開始向護士了解相關的護理知識,詢問監(jiān)視器上各種數(shù)據(jù)的含義。
夜,漫長而死寂;時間,沉重而緩慢……
監(jiān)視器的各種生命指標交替變化著,讓人的心情時緊時松。心率驟變、窒息報警、呼吸警告……層出不窮的變化把人的神經(jīng)繃到要斷的程度。
母親下意識地抓扯身上的被子和粘在皮膚上的電極探頭,試圖調(diào)整自己身體的姿勢。她的每個動作,都能使監(jiān)視器上的數(shù)據(jù)明顯變化。高科技設備顯示著危重病人的生理指征。
媽媽,生命的力量,為什么此刻如此地脆弱?!你曾經(jīng)是一個扛得起艱難困苦的堅強的女性。我多么期盼您把那一份頑強用來抗擊病魔和死神的進攻!
深夜之后,眼睛已開始酸脹。我知道,那是疲憊的征兆。但我的目光卻一刻也不敢離開顯示屏和母親的身體。因為母親渾身上下連接著維系生命的管線,稍有疏忽都會致命,將釀成無法挽回的苦痛。
精心、耐心、細心和真心在此刻就是生命!
要不斷擺放好媽媽在昏迷時身體的姿態(tài),設想著睡眠時的各種姿勢感受,以讓她在冥冥中依然感受和體驗到常人休息的舒適。
唉!這就是兒女們在此刻能盡的僅有的孝道!
天亮了,小妹妹帶著一臉的笑容走進病房。
新的一天開始了。
媽媽,每一天對我們都很重要!您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