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吐血,眾人好不驚奇,議論紛紛,就在這時,忽聽莊外鑼鼓聲喧,嗩吶高唱,樂聲中透著幾分喜氣。一個莊丁神色慌張,快步奔到堂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不好了,不好了?!鄙蛑厶摰溃骸盎艔埵裁??”
那莊丁道:“莊外又來了一支送親的隊(duì)伍,花轎鼓樂,一樣不缺,直往山莊里亂闖。問他們做什么,他們,他們說……”忽地瞟了沈秀一眼,欲言又止。沈舟虛不耐道:“說什么?”
那莊丁似哭似笑:“他們說,是給少爺送新娘子來了。”
“胡鬧!”沈舟虛臉色陡沉,“新娘子不就在堂上嗎?”問答之際,莊前人群騷動,讓出一條道路,十來個仆婢、轎夫擁著一個吉服女子,娉娉裊裊向喜堂走來。
沈舟虛眉毛挑起,沈秀卻是按捺不住,一個箭步躥下婚堂,厲聲道:“哪兒來的臭賊,膽敢消遣沈某?”話音未落,那新娘嚶嚀一聲,掀開蓋頭,媚聲道:“沈公子,你好沒良心,就不認(rèn)得奴家了?”
沈秀定神一瞧,心中咯噔一下,雪白額頭滲出密密汗珠。敢情這女子是他在南京私宅中偷養(yǎng)的情人,此女原是青樓女子,全無禮數(shù),此時趁機(jī)掀起蓋頭,左顧右盼。
沈秀心念疾轉(zhuǎn),驀地將臉一沉,高叫道:“哪來的野婆娘,誰認(rèn)得你了?”那女子見他一反往日溫柔,聲色俱厲,頓時心中委屈,雙眼一紅,滾下淚來:“不是你讓人來說今日娶我入門么?怎么,怎么突然又不認(rèn)了?!鄙蛐汶p眼噴火,若非眾目睽睽,定要將這女子拽過來,狠狠抽上兩個嘴巴,當(dāng)下低吼道:“少胡說,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不然叫你好看!”
這時忽聽人群里有人陰陽怪氣地道:“沈公子好福氣,一天娶兩個老婆?!绷硪蝗藧灺暤溃骸澳愣裁??這叫做一箭雙雕?!毕纫蝗诵Φ溃骸耙患p雕固然好,就怕公子爺箭法不行,射上十箭八箭,也射不中一雕?!?/p>
沈秀大怒,睜圓俊眼,向人群中努力搜尋,誰知那二人說到這里,忽地沉寂,一眼望去盡是人臉,分不出言者是誰。方覺煩躁,忽又聽莊外鑼鼓喧天,沈秀心覺不妙,忽見一個莊丁又闖進(jìn)來,銳聲叫道:“不好了,又來一隊(duì)送親的。”
堂上賓客嘩然,無數(shù)目光凝注門首,又見七八名仆婢擁著一個吉服新人,冉冉入莊。那女子鳳冠珠簾,綽約看見沈秀,悲呼一聲,向他撲來。沈秀如避水火,匆忙閃開。女子未能縱身入懷,一把揪住他的衣角,哭哭啼啼道:“公子你好狠心,半年也不來見我,天幸你還有良心,派人接我成親。要是,要是再過幾日見不著你,我,我便死給你看?!?/p>
沈秀認(rèn)出這女子是自己養(yǎng)在蘇州的情人,心中一時驚怒難遏,竟不知如何應(yīng)對。這時那陰陽怪氣的聲音又響起來:“乖乖,先叫一箭雙雕,如今又該叫什么?”那個悶悶的聲音道:“還用說嗎?當(dāng)然叫做連中三元?!鼻罢邍K嘖道:“三元?三黿?不就是三頭王八么?連中三元,豈不是罵這沈公子做了三次王八,不妥不妥,大大不妥?!焙笳叩溃骸澳敲茨阏f是甚?”前者道:“應(yīng)該叫做‘三陽開泰’。”
“放屁!”后者冷笑道,“男子,陽也,女子,陰也,沈公子一下娶了三個老婆,怎么能叫三陽開泰,應(yīng)該叫做三陰開泰才對。”先一人笑道:“三陽開泰,三陰當(dāng)是開否,對,就叫做‘三陰開否’?!?/p>
沈秀氣炸了肺,只恨被那女子揪住,脫身不得,先來的南京情人見狀,亦上前來。二女眼看對方均著吉服,驚怒之余,互生恨妒,撇開沈秀對罵幾句,相互廝打起來。
沈秀狼狽脫身,正想逃回堂上,不料莊外鑼鼓又響,且伴有叫罵之聲,莊丁入內(nèi)稟告:“這次來了兩支送親隊(duì)伍,雙方搶著進(jìn)門,互不相讓,竟在莊門前打起來了?!?/p>
沈秀聽得臉都白了,饒是商清影好脾氣,此時也忍耐不住,遲疑道:“秀兒,到底,到底怎么了?”沈秀忙道:“媽,你別誤會,都是別人害我,這些女子我一個都不認(rèn)得?!闭f話間,忽見兩名身著吉服的美貌女子一先一后奔入莊內(nèi),發(fā)亂釵橫,蓋頭紅綢早已不見,看到沈秀,齊叫一聲“公子”,爭先搶來,拉住沈秀大呼小叫,各訴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