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是高歡與婁昭君所生的第二個兒子。高歡夫婦有了高澄及長女(后來嫁給孝武帝)后,很長一段時間顛沛流離,沒有生養(yǎng)。直到高歡投奔了爾朱榮,家境稍有好轉(zhuǎn),高洋就在那個時候出生了。
高歡的兒子大多儀表堂堂、風(fēng)度翩翩,高洋卻是個例外。他皮膚黑,大臉盤,滿身魚鱗紋,少言寡語,旁人見了也留不下什么印象。但在高洋十幾歲時,有兩件事讓父親高歡對他另眼相看。
頭一件事,一次高歡想測試一下兒子們處理事務(wù)的能力,就交給每人一團亂絲,要求他們想法解開,大家一個個手足無措,毫無頭緒,高洋二話不說,抽出腰刀,就把亂絲斬成幾段,并說:“亂者須斬!”高歡深為贊許。另一件事也是高歡試子,高歡給每個兒子配備一隊士兵,命他們領(lǐng)兵出發(fā),然后派大將彭樂假裝進攻。高澄等人都嚇得不敢亂動,唯獨高洋指揮士兵上陣與彭樂廝殺,彭樂慌忙卸甲下馬說明實情,高洋不信,把彭樂抓起來交給高歡。高歡欣慰地對旁人說:“這個兒子啊,謀略膽識比我還強!”
盡管如此,哥哥高澄還是看不起這個弟弟,由于年秩相次,他對高洋更有所嫉恨。高洋在高澄面前言辭遲鈍,無比恭順,事事依從。
高澄看到高洋的夫人李祖娥的衣服首飾好看,要拿來收為己有。李祖娥不愿給,高洋就勸她:“衣服首飾我們還能再買再做,哥哥要的東西怎么可以吝嗇呢?”高澄“良心發(fā)現(xiàn)”,提出不要了,高洋就主動把東西送上門去。
背地里的高洋卻是另一副樣子。他有時在家獨自靜坐,一言不發(fā);有時又平白無故光著腳丫在院子里又跑又跳。李祖娥詫異,問他發(fā)的哪門子神經(jīng),高洋總是笑笑說:“我在跟你耍著玩呢!”高洋古怪的舉止,其實和當年陶侃搬運磚頭是一樣的,所謂“習(xí)勞則神欽”。高洋的志向不在高澄之下,而且,是個相當可怕的敵人。
高澄不知道這些,他以為高洋就是那個在他面前誠惶誠恐,還帶些呆勁的傻小子,經(jīng)常得意地說:“這家伙要是都能發(fā)達了,我看相書也可以不信了!”
誰曾想,笑到最后的卻不是高澄。
高澄遇刺一事,《北齊書·陳元康傳》中有段文字,讓人摸不著頭腦。這段文字大致是說,蘭京(《陳元康傳》中蘭京被稱作蘭固成,這也是兇手身份的一個疑點)有一名同伙,叫做阿改,是高洋手下的帶刀仆從。蘭京與阿改約好,若高澄那邊刺殺事成,傳出叫聲,阿改這邊就出手殺掉高洋。
這應(yīng)該是事后兇手的供詞。問題在于,刺殺發(fā)生的同時,高洋并不在府中,而是有事去了城東,因此阿改也就沒能有所行動。更大的疑團由之而生,高澄的秘密會議不只開一次,為什么事變偏偏安排在這一天呢?
我的猜測是,不管是蘭京,還是阿改,都不是這次事件的主兇。幕后的元兇,很可能就是隱忍多時的高洋。帶刀仆從是主人的死士,是完全對主人盡忠的,高洋在高澄準備受禪的前夕,指使阿改挑唆蘭京等高澄手下的奴仆,選擇了一個最佳時機,向高澄下毒手,再利用阿改等人的供詞脫清干系。
當然,我們的證據(jù)并不充足,猜測終歸是一家之言。不過高洋在事變后的表現(xiàn)倒是在某種程度上為猜測提供了佐證。
高洋在城東得到消息,面不改色地率領(lǐng)手下去收拾兇手及其同黨。高洋到達出事地點時,高澄府中的其他仆人已經(jīng)制服了蘭京等人,高洋便下令將兇黨全數(shù)處死,并且碎尸萬段,然后出來向外界通報:“奴才造反,大將軍受傷,但無大礙!”高洋秘不發(fā)喪,迅速控制了局面。一切都顯得從容不迫,有條不紊,讓朝野群臣大為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