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說:“你我如今置身于純粹精神構(gòu)成的領(lǐng)域,與物理世界完全相反。你可以把這里理解為一種‘思想境界’的實體化。這里唯一的實體,就只有筆靈——現(xiàn)實里筆靈寄寓于你,在這里你的精神則被筆靈包容。”
“好吧,那你是什么筆?”
“滄浪筆?!?/p>
這個名字不能給羅中夏任何觸動,他簡單地“哦”了一聲,還想繼續(xù)問些什么。不過還沒等他開口,遠(yuǎn)處的滄浪筆忽然精光大盛,從筆毫中擠出一片光片,狀如羽毛,尖銳如劍。光羽一脫離滄浪筆立刻刺向羅中夏,沉沉黑色中如一枚通體發(fā)光的魚雷。
羅中夏慌忙劃動手臂,企圖躲開,已經(jīng)化為青蓮筆的身體卻絲毫動彈不得,只好眼睜睜看著那片光羽削到自己面前,“砰”的一聲炸了個正著。他腦子一暈,身體倒不覺得疼痛,只是精神一陣渙散,猶如短暫失神。
“想躲閃是沒用的,在這個‘境界’里,一切都只有精神層面上的意義。我所能戰(zhàn)你的武器,是意識;你所能抵擋的盾牌,只有才能?!?/p>
又是兩片光羽飛來。
“別因為如此就可以心存僥幸,我殺不得你,卻可以在這個境界把你打至精神崩潰?!?/p>
羅中夏被對方這種趾高氣揚的態(tài)度激怒了,他好歹也曾經(jīng)打敗過秦宜的麟角筆,跟歐子龍的凌云筆也戰(zhàn)了個平手。
“那就讓你看看,到底誰會精神崩潰!”
沒用多想,他立刻開始發(fā)動了《望廬山瀑布》,這首詩屢試不爽,實在是羅中夏手里最趁手的武器。
可是,這四句詩并沒有像他預(yù)想的那樣,幻化出詩歌的意象來,而是變成四縷青煙,從自己身體里飄出,在黑暗中縹縹緲緲,他甚至能依稀從青煙的脈絡(luò)分辨出詩中文字。
“愚蠢。”聲音冷冷地評論道,“我已經(jīng)說過了,這里是思想的境界,唯有精神是具體的。你所能依靠的,只有詩句本身的意境和你的領(lǐng)悟。以前你可以靠‘詩意具象’唬人,今天可沒那么討巧了?!?/p>
羅中夏沒回答,而是拼命驅(qū)使著這四縷青色詩煙朝著那兩片光羽飄去。《望廬山瀑布》詩句奇絕,蘊意卻很淺顯,以羅中夏的國學(xué)修為,也能勉強(qiáng)如臂使指。
眼見詩煙與光羽相接,羅中夏猛然一凝神識,詩煙登時凝結(jié)如鎖鏈,把光羽牢牢縛住。聲音卻絲毫不覺得意外,反而揶揄道:“倒好,看來你多少識些字。可惜背得熟練,卻未必能領(lǐng)悟詩中妙處?!?/p>
話音剛落,光羽上下紛飛,把這四柱青煙斬得七零八落,化作絲絲縷縷的殘片飄散在黑暗中。羅中夏受此打擊,又是一陣眩暈,險些意識渙散,就連青蓮筆本身都為之一震。
“在滄浪筆面前賣弄這些,實在可笑?!?/p>
“滄浪筆……”
“不錯,嚴(yán)羽滄浪,詩析千家,你今日就遇著克星了?!?/p>
羅中夏對詩歌的了解,只限于幾個名人,尚未到評詩論道的境界,自然對嚴(yán)羽這人不熟。如果是彼得和尚或者韋小榕,就會立刻猜到這筆的來歷是煉自南宋嚴(yán)羽。嚴(yán)羽此人詩才不高,卻善于分辟析理,提綱挈領(lǐng),曾著《滄浪詩話》品評歷代詩家,被后世尊為詩評之祖。
所以他煉出的這支滄浪筆,在現(xiàn)實中無甚能為,卻能依靠本身能力營造出一個純精神的境界,以己之長,攻敵之短,憑借解詩析韻的能力,專破詩家筆靈。
那些光羽名叫“哪吒”。嚴(yán)羽論詩,頗為自得,曾說:“吾論詩若哪吒太子析骨還父,析肉還母?!碧澋昧_中夏用的是李白詩,青蓮本身精奇無匹;如果是其他尋常詩句,只怕早被“哪吒”光羽批了個魂飛魄散、一筆兩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