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與搜索的村民吵吵嚷嚷地陸續(xù)從內莊的各個角落返回,沒有人發(fā)現彼得和尚的蹤跡,他就像憑空從空氣中消失了一樣。不安的氣氛在人們之間流動,他們還沉浸在這場突發(fā)的驚變中。
唯一保持鎮(zhèn)靜的只有韋定國,他穩(wěn)穩(wěn)地站在小橋入口,雙手抱臂,兩道銳利的目光掃射著韋村內莊,不置一詞。他雖然沒有筆靈,卻無形中被默認為是最高的權威。一名長老快步走到他身邊,面色凝重。
“族長怎么樣了?”韋定國問道,目光卻絲毫沒有移動。
長老搖了搖頭:“心脈俱碎,已經不行了?!彼f到這里,警惕地看了看左右,趴到韋定國耳邊悄聲道:“而且……族長的秋風筆也不見蹤影?!?/p>
“哦?是被彼得收了嗎?”
“……呃……”長老躊躇一下,“與其說是剛被收走,倒不如說一直就不在那兒?!?/p>
韋定國微微皺起眉頭:“什么意思?”
“但凡筆冢吏離世,筆靈離去都會在軀體上留下一道筆痕。而族長遺體上的筆痕過淺過舊,起碼已經有數年不曾有筆靈駐留了?!?/p>
“荒唐,離了筆靈,人豈能活?”
長老訕訕不答,事實就是如此,只是無法解釋。韋定國揮了揮手,嘆道:“此事再議,先派人去縣醫(yī)院辦理各項手續(xù)吧?!?/p>
“要不要……去公安局報案?”長老試探著問。
韋定國沉思了一下,“暫時不要,你去把那個護士叫到我屋子里,我等一下要詳細問問看?!?/p>
這時候負責指揮搜索的幾位房長、長老都逐漸聚攏過來,他們彼此互視一眼,其中一個年長者向前一步,對韋定國道:“全村都找遍了,只剩一個地方沒有搜查過?!贝蠹叶级⒅f定國,所有人都知道那個地方指的是哪里,也都了解此地的意義。現在族長既死,他們不約而同地等著韋定國拿主意。
韋定國面對著這些老人——其中有些人甚至是筆冢吏——忽然覺得很好笑。韋家世代以筆靈為尊,到頭來卻讓一個普通人來拿主意。族長一不在,就亂成這樣子,看來韋家的安生日子是過得太久了。
他心中思緒嗖嗖飛過,食指不由自主地擺動了一下,不過這個細微的動作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最后韋定國終于微微抬起下頜,卻始終沒有點下去……
……彼得和尚縱身跳下洞穴,一直到他雙腳落地竟持續(xù)了四秒鐘。從這么高的地方跳落居然什么事都沒有,這讓彼得和尚很驚訝。四周仍舊沒有任何光線,但是和上層相比,空氣卻清新許多,甚至有隱約的風聲從遠處傳來。彼得和尚很高興,有風聲就意味著一定有出口。
他已經逐漸習慣了黑暗,索性閉上眼睛,伸直手臂向前探去,抓了幾抓卻什么也沒摸到。他又朝著前面謹慎地走了三四步,仍舊沒有摸到墻壁。他朝著幾個方向各自走了十幾步,手都摸空了,心里不由得有些發(fā)慌。
人類最怕的并不是幽閉,而是未知。
曲折狹窄的石窟并不真正恐怖,因為那至少可以給人一個明確的方向——即使那個方向是錯的——而一個廣闊的黑暗空間則會讓人茫然,缺乏踏實感。人類在幽閉的寬闊空間里需要的是能觸摸到一個實在的存在,就好像在雪原上最需要的是一個非白色的視覺焦點。
彼得和尚心想這終究是在山中,還能大到哪里去?心里一橫,用雙臂護住頭部,腳下發(fā)足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彼得和尚氣喘吁吁地停下腳步,額頭上開始出現細微的汗水。他估計自己跑了怎么也有十幾公里,可周圍仍舊是空蕩蕩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