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月光,我看見青玉面具遮掩住我的半張臉,猶如一只青色蝴蝶靜靜停留在我的鼻尖。
由于這里的月光,由于這里的裊無人煙,大婚后的半個多月,我?guī)缀跻挂沟酱?,卻從沒注意過,這里之所以靜謐沒人是因為離此不遠的宮樓便是畫坊,畫坊的畫師們常在這兒作畫,諦聽是惜畫之人,特地圈出此處贈予畫坊,不讓宮女侍衛(wèi)隨便進入。
于是,有一夜,當一個畫師站在畫坊頂處作畫的時候,我剛好坐在池塘邊,赤腳踢打池塘的水面,我喜歡看水花在月光下飛濺出點點晶瑩,仿佛只有對著如此晶瑩的東西,我才能真心笑開。
于是,在我渾然不知的時候,那個畫師認真將我畫下,甚至在幾天后的夜宴上當著眾人的面呈遞給諦聽與太后。
由于我太小,那次夜宴,我沒有出席,也慶幸自己沒有出席。
只是夜宴后的一天,太后終于把我喚去。
她笑看著我的面具,輕搖頭道:“這世間有許多東西都能被遮掩,惟獨兩樣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一是人心,另一樣,便是能動人心的人美。”
她揚了揚手,一個宮女立即抱著畫卷上前。
我從她的笑里看出了幾分得意的味道,隱隱感覺她定是從面具里揣摩出了什么,只是始終不點破,仿佛在等戲開場。
而后,畫卷被展開,我看見了畫里的自己,坐在池邊,迎著晶瑩如雪的水珠,笑望天上明月。
太后忽地將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城兒,你可知,眼前這副畫在昨日夜宴上驚起了多少人么?你可知,那群一直諷你笑你的女人昨日在夜宴上是何等的不甘與妒忌么?她們太膚淺,只認為人的美就是容貌的美,又怎會料到,你的美根本不是一張面具可以遮掩的了的,城兒,不要辜負了這種美,要好好利用它,千萬不要辜負了?!?/p>
后來想想,太后并非對諦聽給我面具的事不聞不問,她只是在尋求一個機會好一鳴驚人,更或者整件事根本就是她處心積慮安排的一個巧合,一個天衣無縫的巧合,震懾住整個后宮的同時也逼著諦聽無法忽視我的存在。
這場夜宴之后,宮里不再有人對我說三道四,似是諦聽下了明令,誰敢再對皇后不敬,一律當罪論處,我清楚,這些舉動并非是他為我的容貌所動容,只是,他需要給太后一個答復(fù),為這場小風波劃下真正的句號。
而我,雖說只見過那畫一眼,卻就此無法忘懷。
畫的筆法很嫻熟,當真如夢似幻,可真正讓我驚心的卻是畫里我自己的笑容,一直以為我的笑是明亮而歡快的,認識我的每個人也都說,我的笑是明亮而歡快的,可偏偏,那個月夜下的我,笑地如此無力,如此蒼白,仿佛曾經(jīng)自由調(diào)皮的我已經(jīng)不在,坐在池邊的,只是一縷寂寞幽魂。
托這件事的福,我漸漸過上了正常生活,太后命我每日必去向她請安,說是請安,其實就是對我的暗中調(diào)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