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秀掏出手絹，拭去指尖血漬，笑道：“我最不愛別人瞪我，留你一只眼珠子，不是我舍不得，而是怕爹怨我下手太狠，只知威壓，不知懷柔。你也知道，老人家年紀(jì)越大，嘴巴越碎，心也變得慈悲了?！?/p>

陸漸雖厭惡這沈秀笑里藏刀，陰陽(yáng)怪氣，但這陳子單假倭出身，生平作惡無算，受此折磨，也算罪有應(yīng)得，當(dāng)下懶得多管，任由那些錦衣仆抬起陳子單，塞入一駕馬車。

沈秀將染血手絹丟入滾滾江水，翻身跨上馬匹，笑道：“孫貴，今晚我陪媽歇在庵中，你將人帶回城里，交給我爹。”說罷，揮扇夾馬，悠閑如踏青游客，向“妙化庵”而去。

待磯上眾人散盡，陸漸嘆了口氣，搖頭道：“真是惡人惡報(bào)，那陳子單是惡人，但遇上沈秀這等惡人，也算倒霉。”又問道，“丑奴兒，你知道乍浦是哪兒？”丑奴兒搖頭道：“不大清楚?！?/p>

陸漸皺眉道：“谷縝也到處找徐海，這個(gè)消息，須得叫他知道?！背笈珒豪浜咭宦暎溃骸澳惝?dāng)陳子單說的話是真的？”陸漸吃驚道：“不是么？”

丑奴兒道：“自然不是，你當(dāng)他白癡么？這陳子單也是狡猾人物，只是不知為何鬼迷心竅，竟然相信了這個(gè)沈秀。這姓沈的別的本事也罷了，這騙人信任的本事可是厲害得很。”

陸漸聽得滿不是滋味，悻悻道：“厲害什么？就知道騙他媽，騙尼姑?！背笈珒旱溃骸澳銊e不服氣，這也是他的本事，你做得了么？”陸漸怒道：“我做不了，也不會(huì)去做。”

丑奴兒道：“做不了卻是真的?！标憹u瞪她一眼，道：“你這個(gè)丑奴兒，怎么老將人想得這么壞。”丑奴兒道：“你若去妓院里待大半年，你也一樣。這世上便沒幾個(gè)好人，就有幾個(gè)，也活不長(zhǎng)的?！?/p>

陸漸本就煩心此事，丑奴兒這話更如雪上加霜，令他一時(shí)沒了言語，低了頭，悶悶走路。進(jìn)了城門，二人來到總督府附近監(jiān)牢，果見牢前人多，有官有民，有提審犯人的，也有探望親人的，陸漸正想打聽一下，卻聽有人在身后嘻嘻一笑：“老爺子，要喝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