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鹵變淡無法熬鹽對鹽老板已經(jīng)是一個重大的打擊了,航道堵塞更是雪上加霜,不僅鹽老板,鹽商和鎮(zhèn)上所有的人都很著急,一旦航道不通鹽運不出去,糧和其他貨物運不進來,寧河鎮(zhèn)的人就沒法過日子了。
后溪河以前是險灘惡水的河流,原本不能行船,是鹽商疏導使之通航,因此地鹽泉開發(fā)得早,航道也比秦蜀開辟南北棧道還早。這次航道一堵,鹽商和鹽老板立刻召集所有的人開行業(yè)會,鹽運署也出面參與,商量大家共同集資,趕緊治理疏通航道,以便恢復運輸,并計劃疏通后在巖崩的山體處用塊石和水泥筑起長一百多米,寬四米高兩米多的梯形壩,以防再次巖崩或滑坡,使前功盡棄。
大部分鹽商和鹽老板為了共同的利益都是愿意盡快疏通航道的,但有部分受災較重的鹽老板或是規(guī)模比較小的鹽老板,已經(jīng)沒有了流通資金,拿不出錢來。經(jīng)商議,這些人暫時欠著或拿鹽來抵,由尚可出資的鹽老板先行墊付。楊延光由此也出了不少資,他家資雄厚,原本承受得起,但鹽灶受災太重,一時元氣大傷。
楊延光身心疲憊地回到家,卻發(fā)現(xiàn)家門口聚了一堆人,圍著蒲文忠在那里嚷嚷。這些人見到他馬上丟下蒲文忠圍過來七嘴八舌地說開了。原來這些人是鹽灶請的外地工人,鬧著要工資好回家去。
按當?shù)匾?guī)矩,外地來鹽灶打工的人只供吃,不給工錢,辭工離開時才給;本地的鹽工卻要當天給,做一天發(fā)一天的工錢。這是因為鹽老板們不太相信外地來打工的人,才興的這種規(guī)矩,多年來長期沿用,雖然有外地鹽工覺得不平,但也只能接受。
這次楊家的和瑞祥灶被洪水沖垮大半,幸存的也被泥沙堵塞需要清理,鹽鹵又淡得開不了工,鹽灶不再需要這么多工人,外地的工人們就想趁此結(jié)賬回家去,誰知灶頭蒲文忠不讓領(lǐng)工錢,所以工人們跑到楊家門口來鬧事。
蒲文忠雖然只是個灶頭,但和楊家是親戚,對楊家也是當自己家般盡心盡力維護,這幾年越來越得到楊延光的器重,所以這些事都是交由他來經(jīng)辦的。
聽鹽工們吵吵嚷嚷地說了半天,楊延光向蒲文忠問道:“是怎么回事?”
蒲文忠答:“我是想咱鹽灶受了災,又要修灶又要應付各項開支,賬上沒什么錢了,工人的工錢遲些再發(fā),何況等鹵水濃了還不是要再開工。發(fā)了工錢他們也還不是亂花掉了,未必能回家去?!?/p>
那倒是,就算給了工錢,這些工人也常常馬上就用得精光,回不了家,只好繼續(xù)打工。有順口溜說:寧河好掙錢,一去兩三年,回家沒有路費錢。這里的賭場、妓院、鴉片館都是銷金窟,這些外地來打工的又多半是單身漢,沒啥拖累,一拿到錢,心想玩幾天再走吧,難免不到這些地方去把血汗錢花掉。
工人們說:“這次我們是真的要回家了。鹽鹵沖淡了開不了工,我們留在這里也沒意思,不如回去看看,等明年再來。”
楊延光揮揮手說:“算了,你把這些人的工錢發(fā)了,讓他們回家吧?!?/p>
蒲文忠應了,帶著工人走了。楊延光嘆口氣心想:這蒲文忠倒是忠心耿耿,只是人不夠機靈。他一片好心替自己省錢,卻不知就算省下這點錢來對鹽灶的起死回生也沒太大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