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鹽工(11)

鹽騷 作者:譚竹


為了消除這種情緒,他倒了杯酒走到銀紅身邊,喂到她唇邊。銀紅并未停下彈奏,就著他的手把酒喝了。他把酒杯一扔,將琵琶從她懷里拿開,一把把她推倒在雪地上,解開她的披風,再解開她的紅襖,讓她的肌膚暴露在清冷的空氣中。她想要反抗,他粗暴地捉著她的手不讓她動。

他抓起一把雪,放到她的胸口上。她被這突如其來的寒冷激得尖叫了一聲,感到一陣灼熱的刺痛。他看著雪隨著她的呼吸起伏著,看它在她的溫暖中一點點融化……在他的注視中,她感到自己也如一團雪一樣一點點融化開來……

雪每天傍晚下,連著下了好多天,使到處都積滿了雪,好像要把這個世界都塞滿似的。然后終于有一天雪停了,第二天也沒有再下,午后還出了點薄薄的陽光,帶來淡淡的暖意。

這冬日的陽光使蒲青蓮走出了陰冷的小屋,來到被仆人們打掃得干干凈凈的庭院里。她看著光禿禿的樹枝以優(yōu)雅的姿態(tài)伸向天空,構成一樹樹網(wǎng)狀的畫面,有點詫異掉光葉子的樹也這么好看??諝庵袣埩糁┑臍庀?,一切東西都有點濕漉漉的感覺,院子里的石雕,摸上去冰涼濡濕,樹干被雪凍成黑色,也盈滿水分。

蒲青蓮把手伸到陽光里,看見自己的手蒼白干澀,失去了生機。她蓬頭垢面,枯瘦如柴,如同在墳墓里呆久了的女鬼,暴露在明亮的光線下只覺眼前一片刺痛,空曠的院子使她有些惶惶然,不自覺地緊縮起身子。

幾只麻雀也趁著這好天氣飛到院子里來覓食,它們抖動著羽毛,嘰嘰喳喳地吵鬧著,用細小的腳跳著走動,偏著腦袋用漆黑的小豆眼瞪著人。

這些麻雀的后面,躡手躡腳地走著一個小男孩,他穿著藍色的錦緞袍子,戴著一頂黑色的瓜皮帽,帽子上鑲著一塊綠玉,胸前掛著長命百歲的銀鎖,渾身透著富貴氣,閃爍著華麗的光芒,顯示出被家人寶貝和寵愛著。他貓著腰,專注地盯著那些麻雀,企圖捉住一只來玩。

蒲青蓮神情恍惚地看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自己的兒子楊元錦。這孩子一生下來就被婆婆抱走了,另請了奶娘喂養(yǎng),根本不讓她接近,所以長這么大了一直跟她如同陌生人。很多時候蒲青蓮都會忘掉自己有這么一個孩子。此時她望著他,就像望著一個別人家孩子似的。

楊元錦看到這個瘋婆子似的女人也愣了一下,半天才認出她是自己的母親,他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見到過她了。平時,每年除夕家祭日,他才會被帶著見見這個女人,磕個頭叫她一聲娘。所以他雖然知道這個女人是娘,但娘于他來說不過是一個抽象的概念,是每年某個時刻叫上一聲的稱謂而已。何況,此時這個女人和除夕夜穿戴整齊、正襟危坐的形象又大不相同,更讓他害怕。

他轉(zhuǎn)身就想跑,卻聽身后女人叫道:“孩子,別走!”他不知道,在自己驚恐戒備的神情中,這個女人已經(jīng)起了殺心。

蒲青蓮望著他,一點不覺得這個小人跟自己有什么關系,她看到的只是一張酷似楊延光的臉,這張臉上充滿對自己恐懼和厭惡的表情,這表情深深地刺痛了她。她心想你們楊家誰把我當這孩子的娘了,這孩子原本是屬于我的,是你們生生奪了去,教得跟我仇人似的。你們寶貝著他,把他當掌上明珠,因為他是你們楊家的根,是你們楊家的盼頭。可是你們忘了,是我生的他,你們把我像使用完的一件工具一樣扔開了,只拿了他去,但是,我能生他,就能毀他!

她為自己這個念頭激動不已。長久以來她一直苦苦思索怎樣才能報復楊延光,報復楊家,這孩子的出現(xiàn)讓她突然意識到最好的辦法就是殺掉他,這對楊家將是最致命的打擊!她仿佛看見了楊延光的暴跳如雷,婆婆的號啕大哭,呼天搶地,寧河鎮(zhèn)上人們的驚詫,議論紛紛……這讓她感到異常痛快,剎那間下了決心。

楊元錦遲疑著又想走,卻聽女人又說道:“來呀,孩子別怕,我是你娘呀!來,我?guī)湍阕铰槿负貌缓??”女人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向他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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