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的內(nèi)容有兩項，一個是做領(lǐng)子，一個是接袖子，這兩個難度都不小，領(lǐng)子要做得服帖不是件容易的事，接袖子難度更大，如果接得不好，袖子就是皺巴巴的，穿的人就感覺特別累，像木偶似的。不過，余美鳳覺得這算不上什么，她第一個完成了。工作人員將她的東西收起來，在上面縫了一塊藍布，布上寫上了她的編號“001”，然后說：“你回家等消息吧?！庇嗝励P一出來，男人們的目光就像飛鏢一樣投了過來，余美鳳感覺到了，李國良則一無所知。他們抬著縫紉機，往家里走去。李國良說：“考得怎么樣？”余美鳳說：“應該可以吧?！?/p>

過了三天，仍然沒有錄取的消息，余美鳳坐不住了。她問李國良：“有沒有聽到什么消息？”李國良說：“沒有。”余美鳳說：“要不找人問問？”李國良說：“服裝廠里我不認識誰啊?！庇嗝励P說：“你說找陳所長有沒有用？”李國良說：“也許有點用吧，鎮(zhèn)里有頭有臉的人他應該都熟絡的?！庇嗝励P說：“我們現(xiàn)在就去糧管所?！?/p>

他們來到了陳有成的辦公室，有一個長得像奶油糖似的女人正在打毛衣，她眼皮都不抬一下就說：“陳所長不在?！庇嗝励P說：“他去哪里啦？”那女人說：“不曉得?！庇嗝励P說：“我找他有急事?！蹦桥苏f：“有什么事，你跟我說就行了?！庇嗝励P說：“我是她侄女。”那女人的口氣就變了，她說：“那……你們?nèi)ニ奚峥纯窗?。”他們來到了宿舍前，站在門口，剛想敲門，聽到里面發(fā)出殺豬般的聲音，床搖得吱里嘎啦地響。余美鳳的臉竟然紅了。余美鳳讓李國良敲門，李國良說：“這個時候去打擾他們，好像不是太好。”余美鳳覺得有點道理，就坐在河邊的一棵楊樹下等了起來。

半個小時之后，門開了一條縫，從里面探出一個光禿禿的腦袋，他看到外面沒有人，就把門拉到半開，像一瓤西瓜，一個女人，從里面竄了出來，就像從西瓜里吐出的一顆黑瓜子?？吹侥莻€女人，余美鳳和李國良都大吃一驚，半天說不出話來。原來，那個女人不是別人，就是李阿三的老婆。李國良說：“我非得把這事告訴阿三?！闭f完就站起來，余美鳳一把拉住他說：“你管那么多屁事干什么！以后，我們自然會告訴阿三，不過，現(xiàn)在還不行?！崩顕颊f：“那我們不是太對不住阿三了嗎？”余美鳳說：“你現(xiàn)在如果告訴了阿三，那會怎么樣？”李國良想了想說，依阿三的脾氣，他會殺了陳有成。余美鳳說：“那就對了。殺了陳有成，對我們有什么好處？”李國良搖了搖頭。余美鳳說：“等到陳有成該死的時候，再讓他死不是更好嗎？”李國良說：“他什么時候該死？”余美鳳笑著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李國良看著他的女人，感覺她眼睛里有一只毒蝎子，腳板心不禁升起一股冷氣。

他們又在楊樹底下坐了好一會兒，這才去敲陳有成的門。陳有成一看是余美鳳，臉笑得跟一朵喇叭花似的。余美鳳說：“陳所長，有件事你可一定要幫我?！标愑谐烧f：“什么事？”余美鳳說：“我參加了服裝廠的招工考試，到現(xiàn)在都沒有消息?！标愑谐擅嗣X袋，笑著說：“就這個事情？”余美鳳說：“就這個事情?！标愑谐蛇珠_嘴笑了，像個成熟的石榴，然后說：“以為是什么大事情，原來是芝麻點的事情啊。說實話，這樣的小事，我一般都不愿意開口的，不過，看在你和國良的分上，這個忙我?guī)投恕Ｄ氵@兩天哪兒也別去，就在家等著我的好消息。”余美鳳一個勁地說謝謝。陳有成說：“大家都是自己人，謝什么呀謝?！迸R走，陳有成叫住李國良，塞了兩包煙給他。陳有成看著余美鳳的背影，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他恨不得抱著她狠狠地咬上一口。

那天晚上，他們剛吃過晚飯，準備洗腳睡覺，村長就來了。村長沒有進屋，他端著海碗在窗子外面喊：“國良伢，國良伢在不在？”李國良聽到了村長李得林的聲音，忙說：“村長，你有事嗎？”村長說：“糧管所的陳所長讓我?guī)€信，讓美鳳頭明天去上班?！崩顕紕傄f話，余美鳳捂住了他的嘴，然后問：“村長，你說什么？”村長又說了一遍。余美鳳還是裝作沒有聽見，又問：“你說什么？”村長提高了聲音說：“你明天到服裝廠上班?！庇嗝励P說：“哪個說的？”村長大聲說：“糧管所的陳所長。”余美鳳說：“我知道了?！崩顕疾唤獾貑枺骸澳悴皇窃缇吐牭搅藛幔俊庇嗝励P撲哧一笑說：“我是怕別人沒聽到嘛。”李國良搖了搖頭。他說：“你說我們該怎么謝陳所長呢？”余美鳳笑了笑，她心想，你給的東西，他都不要，他要的東西，你又舍不得。李國良說：“你倒是說啊？”余美鳳說：“你拿主意吧?！崩顕颊f：“給他送只雞吧?！庇嗝励P說：“我聽你的?！?/p>